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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皇帝写起居注的日日夜夜(27)+番外

“宋轻……宋轻……”阿毓哭着不断叫着我的名字。

我凑过去同他接吻。

完事之后,阿毓仿佛一只随人摆布的人偶,我把他放下,给他把被子盖好。正打算起身去吹蜡烛,阿毓突然拽住我,我坐回去,摸摸他的额头,问:“怎么了?”

阿毓爬过来,团在我的膝盖处,像一只猫,问我:“和我做舒服吗?”

我说:“舒服啊。”

他说:“比和别人做还要舒服吗?”

我说:“我没和别人这样过……”

阿毓满意了,枕在我的膝盖上,喃喃道:“真想日日都和你这样好。”

我笑道:“皇上,从此君王不早朝啊。”

阿毓说:“我会去早朝的。”

我伸手掬了一把他墨黑的头发,说:“真没想到我们会有今日。”

阿毓说:“我早就想到了。”他撑起身来看我,说,“和你见的第一面,我就想,如果能把你弄进宫,做什么都好,就在我的左右,做什么都陪着我,那就好了。”

我哈哈大笑,点了点他的鼻子,说:“那我们阿毓岂不是一个昏君?”

阿毓喃喃道:“我也没这样啊。”他换了一边枕,说,“那年在亲王府遇到你,你说那个蹴鞠是你舅舅千里迢迢从苏州带来的,不能送给我做念想,我也什么都没说啊。”他看着我,“当时在后院,那么多的小孩,人人都想同你玩,不知是谁同我起了争执,把我撞倒了,他的娘亲连同周围仆人,都跑来给我跪下向我请罪,我明明没想把他们怎么样的,可是父皇说,不能在下臣面前哭,我膝盖那么疼,也要板着脸,不能哭。你拉我到假山后面,跟我说,想哭就哭吧,还跟我说了许多话,拿蹴鞠逗我开心,我还记得,那个蹴鞠是我平生第一次见,那么小,那么有意思,上面还用苏绣绣了个福字。宋轻,你真是一点儿也没变。”

阿毓看我脸色不对,直起身来,问:“怎么了,你的脸色很不好?”

我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地笑着,说:“没事,阿毓,我答应父亲给他带信,你好生休息……”我哆哆嗦嗦扶着床榻起来。

“你怎么了?”阿毓凑过来拉我,我手一抖,把他甩开了。

仿佛全身上下都不听自己使唤,我抖着膝盖好不容易站起来,浑浑噩噩走出去,走到门槛的地方又差点被绊倒。我心如擂鼓震耳欲聋。

我的蹴鞠,是我舅舅从苏州带来的,一共两只,一只曰福,一只曰寿,是成双的美意。他给他的小外甥们一人带了一只,我大哥那时候年纪渐长,上了国子监,不屑于这种小孩儿的玩意儿。

我的那只上面绣的,是寿字。

我从来不记得阿毓,不是因为我忘了。

第32章

我不知自己是怎么出了宫的,只觉得眼前一片红,平地都踩成尸山血海。像是极热,内心滔滔如沸,又像是极冷,冷得我浑身毛骨悚然,冷汗透了一身。黎明将至,天边浮起一道白,露水落在身上凉意渗进骨头缝里。我一脚深一脚浅地跑回家,咣咣咣地砸门。家里的仆妇都被我吓了一跳,我娘在门口迎我。“诶呀,你这个死孩子,吓死我了,不是明天回来吗?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我铁青着脸不理会我娘亲和仆妇们,直接进了我二哥的院子,我二哥去山西赴任之后,他的院子能带的东西都带走了,我娘叫人把院子锁了。我用力拉了拉门上的锁,吼道:“谁锁的?!”

家中的仆妇不敢搭话,我娘素来最溺爱我,也不问缘由,连忙叫人:“来来来,给三少爷把门打开。”她上前拿着帕子要给我擦汗,我躲开了。“怎么了阿轻?你看这满脸是汗的,有东西放在你二哥这儿忘了?诶,更衣之后慢慢找不行吗?”

仆妇把锁打开,我立马一脚跨进去,直奔我二哥的书房。他不似我这么顽劣,什么东西都好好收着,对人恭敬,一切做得井井有条。

我推开书房的门,急火攻心,差点被飞尘呛死,我扶住膝盖猛咳。我二哥才走了几个月,书房已经开始生尘了。

我红着眼睛一个抽屉一个抽屉到处翻,我们小时候用过的字帖,被我折断的风筝,三兄弟一起扎的花灯,被人小心妥帖地放在柜子里,从这些陈年旧事的物件深处,我颤抖着手,指尖勾到了那只和我的似是而非的蹴鞠。

我咽了口唾沫,瞪大着眼睛把那绣着字的一面转过来,一个端端正正的福字。

前缘尽误。

我娘急匆匆进来,见我瘫坐在椅子上,连忙问:“阿轻,怎么了?”她摇摇我,我呆若木鸡置若罔闻,感觉手脚都是冷汗。

我娘扫了一眼被我翻得一地狼藉的书房,惊叫:“诶呀,莫非是皇上不肯轻饶你二哥?!阿轻,你说句话啊!”

我仿佛一个溺水者,被沉重的秘密压进水底,半点声息也不透。只能眼睁睁看着头顶天光晃动,汨汨有声。我深吸一口气,说:“娘,我问你件事……”

我明知事情已无回旋余地,却不信邪,偏要眼睁睁把真相架在自己眼前,如同张目对日,眼前血红一片。“我舅舅拿来的这两只蹴鞠,可是市面有卖的?”

我娘惊奇于我怎么会翻出这种陈年旧事来,但是见我脸色不对,想了想,还是说:“你舅舅有一友人,做了两只送他,料子都不是市面上有的,不过要说世上独一无二,倒是不会,这门手艺,苏州当初大约有十人能做。只不过是你舅舅得了这两只蹴鞠,想到你和轩儿,让你舅母在上面绣了福寿二字,这才送来的。”她看了我一眼,说,“怎么?蹴鞠有什么不对?”

我不由得冷笑起来,一松手,那只小小的蹴鞠应声而落。我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只是干巴巴地咧着嘴,笑着笑着,觉得喉咙发干,眼睛刺痛不堪渐渐模糊。

蹴鞠没有错,错的是人。

我二哥从小就惊才绝艳惯了,我从未想要和他比,我到底不如他。

我咳了几声,假装不知道自己声音的异样,问:“娘……”

我话音没落,府上父亲身边的张管事匆匆进来,跟我娘说要我一家去接旨。

我娘大惊:“大清早的接什么旨?”

张管事说:“这个小的也不知道啊,夫人,老爷正在前院等着呢,宫里的公公马上就到了,老爷让您携着三少爷一起去接旨。”

我跪在前院,麻木地盯着地面,行尸走肉一般听着宫里来的公公展了黄绫,内容我心里有数,阿毓大清早就派人来颁旨,不就是为了安我的心,怕我忌惮他,怕我不信任他。

只可惜,他一片真心,我受不起,我不敢要。

我爹老泪纵横接了旨,我大哥把他扶起来。打点了来的一行宫人,这才搀着我爹,轻声劝慰着。

我爹他好像瞬间就老了。从一个铮铮铁骨的诤臣变成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

没了我爹,我哥的军机处坐得也不会安稳,只怕日后明枪暗箭更多,擢升更难,仕途险恶。我宋家三代为官,怕是要断在此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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