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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长证代 考包过(7)

他也摇头,板着一张公事公办的脸,说:“快点办完吧。”

最后一步是在大红丝绒布前拍照。此前他们都只光顾着领证,忘了还有拍照这一茬,不过也不打紧,走个形式罢了,又不是真的要一生一世一双人。景哲出于基佬的职业修养,日常着装广受公司女同事欢迎,至少清爽干净,打扮入时,不穿拖鞋不露肚腩,已经是天底下难得的齐头整脸的男人了。遗憾的是,景哲如此花枝招展,钓来的男人却没多少,让他很是怀疑自己的穿衣品味是不是跑偏了。

而方得月穿着一件套头衫就跑出来了,再看看隔壁正在互相整理领结,系着雪白衬衫的金袖扣的同道中人,犹有一种相形见绌感。景哲总心里暗暗疑惑他是不是不怕冷,可真不怕冷的人,比如商业街上那些女孩子,好像比他又多那么一口鲜活热气。方得月如同严冬里注定要被花农们剪去的腊梅余枝,只见盘桓曲折,枝节嶙峋的骨骼,却半个花骨朵也见不着。

摄像师从镜头后歪出一个头,“那什么,两位新人靠近点。”

方得月便拉了拉他,景哲刚从走神中□□,兀地被抓拍,洗出来的成像里,他好像是穿戴好行头衣冠楚楚的演员跑错了片场,自带一种猝不及防的茫然和尴尬,成了这桩虚假婚姻里唯一一丝真实的气息。

领完证出门,方得月口袋里手机震动了几下,他掏出来一看,转账信息到了。景哲果然说话算话,他盯着那2后面跟着的一串0,热辣辣地燎着他的眼球,让他有些数不下去。无所谓,景哲那点伎俩,也不至于能算计到自己头上。他把手机重新揣到兜子里,呼出一口气,被冬天的风一挡,白蒙蒙蓬在脸上,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嗯,审查组一周后回到,关于怎么过关的事情,明天再联系。”他说。

后面的事情说麻烦也算不上太麻烦,钱到手了,便什么都好说。

现在公交人还不多,路上不塞车的话,六点半到大学城,再去找周茵茵。他人生中一个沉甸甸的,生锈发霉的核终于沙化飞逝,这种成就感让他觉得值得——当然是值得,什么都不用做,二十万便到手了,天底下还有这样好的买卖吗?方得月大大地松弛了下来,不自觉深呼吸,肺里吸入一口凉气,那一口凉气把他的身体切成两半,足尖轻飘飘的,仿佛能点地而起,脑子里眼眶里却滚着炙热的岩浆,滋滋冒气。

“我们现在去机场。”景哲回答他的话牛头不对马嘴。

“什么?”

“去机场。”景哲扭头看了看民政局后面中心广场上一座仿古的钟楼,分针刚刚震动了一下,往前挪了一小格。五点了。没有太阳可以观测,只有气温在成块成块往下掉。

“我买了七点的飞机票。”他的手指轻轻拉住方得月的一角,那么一点点,好像会雪崩似的。“我和你的。”

“退票。”

“退票百分之四十手续费。”

方得月沉吟了。

他见钱眼开,同样也见不得浪费,尤其是浪费钱。就算不是他的钱。

“……你哪来我的身份证买票?”

景哲斜觑他一眼,目光里有一种孩子般天真的炫耀,他拧着脖子以牙还牙以眼还眼,“18位数字,很难吗?”

第11章 高空

11.高空

飞机拉高机头,猛地往上冲的时候,有一种空气稀薄的拉力,方得月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后背紧贴着座椅,感觉自己被那种拉力同样拉伸成一张极薄极脆的纸,里面的纤维被揉搓得咯吱作响。他没坐过飞机,不知道这种反应算不算正常,虽然不正常他也不能怎么办。

方得月知道空难的概率比被车撞死还要低得多得多,可升空的时候,还是情不自禁觉得自己也许会死。

景哲探出身子小声地问空乘要来毛毯,方得月此时正扭头看窗外,天黑得早,圆窗外浮着一层云,不像是棉花糖,反倒像是冰库里的冷气,高高的地方有一颗月亮,照得机翼闪闪发亮。

“如果黄昏的时候起飞,那还要好看一些。”景哲把毛毯递给他。

方得月嗯了一声,应得神游天外,他坐得莫名僵硬,眼睛却挪不开。他自己都没察觉自己睁大着眼睛,一朵一朵地看云。

这让景哲平白有了几分惭愧,好像是自己为了一个小孩,又把另一个小孩绑架了。方得月说到底年纪也不大,刚过法定结婚年龄,这年头,谁还那么早结婚呢……?至少他几个前男友都是谈婚色变的。

景哲猜想他一定不常坐飞机。本来想着不着急的话,带着源源一起,坐着火车慢慢回来也未尝不可,小孩子在飞机上总是状况百出的。可如今又犹豫,是不是照例飞回去比较好。毕竟方得月表现得什么都没兴趣,什么都不在意,难得有样貌似能让他喜欢的东西。

下了飞机,景哲带着方得月直奔徐伟家。

那也是景哲第二次到自己姐姐曾经的家,第一次是知道姐姐下落的时候。

出租车开到巷子口就进不去了,这里应该刚下完一场雨,菜叶糜烂污水横流如密布的网,方得月倒无所谓,这里的脏乱差和大学城里也差不多,他大剌剌地往前走,只是可惜了景哲那么好的靴子,他微微侧头看男人低头一跳一跳提心吊胆踩着裸露出来的地面走路,心里意外有点幸灾乐祸。

景哲在一家还开门的小卖部停了下来,掏出真皮钱包买了几条烟。他在这种方面不知是怯懦还是圆融,不过反正也不干方得月的事情,他插着口袋在一边看着景哲数出崭新的纸钞递过去,擦干了烟盒子上沾到的水珠,用袋子装好。

徐伟照例在打麻将,木门大敞着,只隔着一个黑乎乎的纱门,让人想起吸油烟机的滤网。里面云遮雾罩,哗啦哗啦的麻将声水一样地泼出来,在冬天的空气中有一种泠泠的脆响。

“姐夫。”景哲弯了弯腰,拉开门。

徐伟看见他似乎也并不惊奇,抬了抬眼皮,倒是他的牌友先说话了,“哟,小舅子来了啊。”

景哲一脸赔笑,给在座的递烟,又把几条没拆的好烟塞给徐伟,徐伟这才动了动,“雄哥帮我顶个角。”他懒洋洋地站起来,瞟了景哲和身后的方得月一样,踢着拖鞋走到隔壁的房间。

景哲连忙跟过去。那应该是景慧在世的时候的卧室,塞满了杂物,窗边放了一架婴儿床,上面吊着玩具,经年绳子都沾着油腻腻的黑,弄掉了几个挂件,使得那个架子有些倾斜。“怎么说。”徐伟对小舅子并不欢迎,顺手摸出了个打火机,又点了一支新烟。

景哲连忙从包里把一沓材料拿出来,还有一个有棱有角的黑色塑料袋,“家长证我办妥了,这是材料,您只要签字就好。”他在上面压了一根钢笔。

他见徐伟没反应,顿了顿,把那个黑色袋子往徐伟的方向推了推,“这是源源之前的营养费,辛苦您照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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