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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长证代 考包过(34)

他混乱而炙热地望着景哲吹着口哨刷锅的背影,脑子的一个角落却冷酷地计算着。

他和景哲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景哲对谁都好,流水线一样的好,他普渡一切苦难,却唯独没有一颗爱人的心。他喜欢他们,可是也没有特别喜欢,他像是收留流浪动物的慈善家,没有苏玉,还有张玉刘玉,无论多糟糕的人,景哲同样会温柔又宽容地待他们。而方得月,竟然内心升起天真的希冀,想要做特别的那一个。他还再小一点的时候。不是这么一无所有的时候,不是没有想过以后会和怎样的女人结婚,组成家庭,抚养孩子。他喜欢的那个人,可以对全天下的人都不好,唯独只对他好。

为什么偏偏是景哲?

景哲洗完碗,脱下手套,笑眯眯地问他,“好吃吗?”

方得月想说难吃死了,音节滚到唇边,“嗯……”他说。

他脑子坏掉了。

方得月柔顺的态度让景哲大为感动,心想难得他捧场。他像一只敏锐警觉的流浪猫,你一点点靠近,远远地给它投喂,它压低着耳朵,炸着毛,听到声音就跑掉,你每天靠近一点,日积月累,最后它绕着你的裤脚喵喵叫,这种成就感不是每个人都体会过的。

看来下次要多煮点。

景哲卸下围裙,坐在他的对面,看他吃粥,“你能告诉我,今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吗?”他字斟句酌。

方得月大半张脸埋进碗里,闻声抬头看他,突然呛了一下。

景哲赶紧给他抽纸巾,“别着急别着急……”他拍了拍他的背。

方得月小声地在纸巾里咳了几下,憋得满脸通红。他把纸巾揉成团,丢到一边,吸了吸鼻子,“抱歉,把源源惹哭了,下次不带他去了。”

景哲张张嘴,“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怎么了,我听源源说……”

“哦,没事,遇到了以前的同行。”方得月笑笑,“同行是冤家,没听说过么?”

冤家也没必要踩死人家的金鱼吧,景哲愤懑不平,心里嘀咕。他突然福至心灵,问道:“那个人,是之前和你打架的人吗?”

方得月说:“我什么时候和人打架?”

“那,和狗打架?”景哲犹豫着看他脸色。

“唔……”方得月居然承认了。

景哲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以后不会了。”方得月说。

“以后有什么,你打我电话,或者报警也行。”他们代考界实在是太黑了,他不愿意小方还跟那帮人有牵扯。

方得月轻笑了一声,“报警?拔了萝卜带出泥,汪成华难道不会反咬我一口?留了案底,到那时候委员会那边可难交代了。”

景哲听他说这个名字总觉得有点耳熟,影影绰绰心里有个影子,汪成华?

这个名字很熟悉,他在哪里见过……教学楼厕所的小隔间,皱巴巴的小广告,一串数字后面的“汪先生”,那个红光满面笑盈盈的中年人。

他终于想起来了,“速达的老板?”

就是之前说好做他的生意,定金都交了,临了打了个电话过来说不干了的那个,被小方揍也活该,忒没有信用了。这种人也敢来欺负小方,早知道这样,他当时就该拿着名片跟教育厅举报。

好像就是那天,小方第一次鼻青脸肿地来找他,没有第二次他带源源去他家那时候那么惨烈,可是嘴角也是擦破了皮的……

那时候他脑子里乱成一锅粥,太多的事情被情绪牵着跑,让人无暇细想,宛如坐上一列过山车,跌宕也是飞驰而过的,回忆起来只有惊心动魄和庆幸,细节都模糊成了残影。他只记得大雨,路灯下方得月站在水中,像一只蘑菇。

至于方得月为什么会在那里,为什么对他说那番话,当时慌不择路的他根本未曾一探究竟。

“……你不会是为了我,才和那个姓汪的结下梁子的吧……?”景哲讷讷道。

“你他妈少自作多情了!”方得月咣当一声站起来,碗里的陶瓷勺子被震得一跳。

“对不起对不起,我这人有时候就是满嘴跑火车,我不是故意冒犯你的……”景哲去拉他,“别生气,再多吃一点吧。”

第53章 我缺钱的

53.我缺钱的

景哲尴尬地挠挠脸,决定换个话题,“你打算在夜市卖金鱼啊?”

“嗯。”

“卖金鱼挺好的,总比代考强多了,虽然钱少点,至少不是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儿,不用提心吊胆过日子,生怕哪天就被请去喝茶……也不会遇到人渣……”

“你车后来停在哪里了?知不知道我们小区有免费的电动车位,就在地下车库一层D出口那边,还能免费充电的。”

“停路边了。”方得月说,“没人会偷,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电瓶我已经拆下来装包里了。”

“那个,小方啊,你知不知道我们路边有交警会拖车的?”

方得月一震,放下碗就往外走。

景哲跟在他后面穿鞋,“小方你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

幸好大半夜的,也没有交警上班,那辆小破车孤零零停在路灯下,被后面的货物压得会随时垮掉的样子。景哲看着方得月蹲在那道影子里熟练地装电瓶,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车后座捆了个一看就知道违章的铁架,上面堆着盆盆筐筐的,白天没被交警拦下还真是个奇迹。

方得月慢悠悠地开着车,景哲跟在他旁边,“小方,你有没有别的打算?”他看着那摇摇欲坠的货物,怎么瞧怎么觉得危险,伸手帮他虚虚地扶着、

“什么叫别的打算?”方得月直视着前方。

“有没有,想要继续读书?”景哲试探地问。

不想。“我这辈子读书已经读够了。”方得月说。刚开始接单子的时候,他还不适应那种临时抱佛脚的方式,担心砸了周茵茵她爸的生意,二十四小时不吃不喝不睡瞪大着眼睛盯书,盯到后面他出门准备替考,看见路边店面招牌上印刷的字都会头晕,从考场出来第一件事就是去厕所吐了。后来他越来越娴熟,这种需要通宵达旦,把自己折磨到吐出来的事情再也没有了,有的只是倦怠,他觉得自己就是不断吞吃着废料再把废料在卷子上吐出来的机器。

再后来他把那些被自己翻得泛黄卷边的,曾经是他的安身立命之本的书全部几毛钱卖掉了,突然觉得解脱。

“不是那种帮别人读的,是帮自己读的。”景哲看他,“你有想要学的东西吗?”

方得月斜瞥了他一眼,“我一样可以工作养活自己,只有你们这种坐办公室的才叫赚钱,替考就不是钱?卖金鱼就不是钱?”

“我不是那个意思。”景哲说,“你年纪比我小,就比我懂得多,我敬你还来不及,你知道我没有轻视你的意思的。”

方得月知道他没有,就是单纯想找他的茬和他吵架,欲盖弥彰。

“我别的地方不如你,好歹也虚长你几岁,我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年轻时来钱自然是容易的,可是你总有老的一天,那时候你的体力智力慢慢地在走下坡路——就跟我一样,到那时候,有比你力气更大,脑子更伶俐的年轻人,赚钱就会变得越来越难的。”景哲说,“我并不是强迫你一定要遵循社会上的所谓正确价值观,只是希望你以后能多一点选择。”他看过小方的档案,证书很多很多的,说明他脑子很聪明,可是那些证书都是很初级的东西,连真正从事一个行业入门的边都摸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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