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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舍朱门(77)

“这是我点侯轻雪大穴的法门。”柔镜波也皱了皱眉,韩悉看着她皱眉的动作,飞快地想着对策,可来不及他想对策,一个声音骤然响起。

“这笛子我认得!”一个至正山庄门人站出,他颤抖地伸出手指,“是凌昼!这笛子是悬壶山庄的凌昼带给侯轻雪的!那日看守的兄弟都可作证!”

☆、盛事(二)

哗然与震惊的不只是众人,还有凌昼自己,以及韩悉。

韩悉本以为事情会是冲着自己来,没有想到柔镜波的矛头居然指向了凌昼,难道她已知晓凌昼的身份?

“凌少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贺鸣天声音低沉有力,眼神鹰一般盯住凌昼,周围的空气即刻冰冷凝滞了起来。

其实不用问这些,一切似乎已经不言自明,凌昼狠狠地看向柔镜波,正欲分辨,却看到了柔镜波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盒子。

那是他当时没有东西装刚做好的药膏,于是跑到至正山庄的厨房要来了一个装香料的破旧木盒,斑驳粗糙的纹路拿在手里还有点油腻,不知涮洗了多少次才将那一些陈旧的污垢洗掉。后来他用这个木盒装上了自己配制的药膏,再后来柔镜波重新配制了一次,最后,是自己亲手将这盒药膏交给的侯轻雪。

现在这个木盒在柔镜波的手上。

韩悉看到凌昼的神色有异,手心已满是汗水,为什么要嫁祸给凌昼,这没有道理,就算是栽赃也是自己更有价值,可是现在不是他思考的时间,韩悉看见凌昼原本紧绷的身体骤然松弛,脸上的表情由震惊和僵硬变为死一样的沉寂与怃然。

“没错,是我。”

哗然与声讨的质问点燃了激愤的群情,凌昼此刻与柔镜波一样的面无表情。每一步她都已经运筹帷幄的妥当无比,自己和侯轻雪都早已是她的囊中之物。笛子与药膏,死去的看守和消失的侯轻雪,她安排的天衣无缝。

而那个木盒是最恐怖的人质,给了凌昼致命的一击。

除了依照柔镜波所布置的琴谱完成这盘棋,凌昼别无选择。

凌昼侧过头,无意间看了韩悉一眼,这眼神让韩悉心中一震,他握紧的拳头发出了骨节的响声,而凌昼的目光直视一闪而过。

“怎么会这样?”温子渊喉咙都已经发干,阿雪到底在哪里?她看了看面色沉郁的林元修,不自觉地拉紧了他的袖口。

“先不要急,这件事有问题,说不定是柔镜波和贺鸣天早就布好的局引你自投罗网,先看看韩悉再做打算。”林元修将温子渊已经冰冷的手握在自己宽大的手掌中,其实他的手心也有了滑腻的汗水,事情实在诡异,这个凌昼不过是前两日刚刚随柔镜波从锦阳来到至正山庄的一个不起眼的大夫,柔镜波与贺鸣天就算是挑选替欲盖弥彰的替罪羊也不需选出如此不着边际的人,韩悉不是更好的人选吗?

“为什么?”这句话出自柔镜波之口,她站在贺鸣天身侧,一身珠灰色的缁衣是悬壶山庄掌门至高无上的荣耀,可是这颜色在凌昼眼中却像是阴霾的密布乌云,此刻什么样的理由都无所了,凌昼闭上眼,再睁开的时候已经知道该说什么。

“是在下要挟凌少侠逼迫他搭救侯轻雪。”

凌昼此刻的诧异不比刚才被冤枉的那一瞬间,韩悉缓缓从何明天身后走出,神色自若中难以察觉丝毫的,可是这话却让本就骚动的人群更加人声鼎沸起来。

“你!”贺鸣天比刚才凌昼承认的一刻要愤怒的多,他走上前一步逼视着韩悉,圆睁的怒目中像是点燃了赤红色的火焰。

你疯了!凌昼真的想向着韩悉喊出这句话,他这么做无疑是在搭救自己,可是这样则将师父的大计置于何地?他凌昼一人成为废子也就罢了,何苦再搭上一个人成为众矢之的?无论凌昼如何着急,他却也清楚得很,此刻他一句话都不能说,不能争抢不能辩解,否则众人就会怀疑他和韩悉的关系,那么此事当真是让他们兄弟二人齐齐全军覆没了!

韩悉!你这招也不比柔镜波好到哪里去。

凌昼觉得自己被外人玩死也就罢了,怎么还会被自己兄弟摆了这不能还手的一道。

形势已经混乱至极,众人都将焦点放在了凌昼与韩悉身上,可是林元修却紧盯着柔镜波,她在韩悉站出来的一瞬间有难以掩饰的惊讶,可是惊讶过后那一抹浅到难以发觉的笑意则更加可怕。她明明没有预想到的事为什么还让她感到高兴?林元修屏息凝神,却无意间发现温子渊看向了别的方向。

“怎么了?”

“有点不大对劲。”温子渊的眼神不再是慌乱,而是闪动着锐利的光芒,但这样的神色中却夹杂着一些难以解读的疑惑。

“哪里?谁?”林元修顺着温子渊的眼神看去,只有密密匝匝的人群。

“不用了,”温子渊原本紧张的微微颤抖的手此刻突然松弛了下来,她弯起了好看的嘴角,转过头对林元修露出了妩媚的一笑,“看来不用我粉墨登场了。”

“因为侯轻雪是无辜的,寒舍也是无辜的。”韩悉一边说一边努力让自己的身体变得自然,让自己的神情没有丝毫紧张的痕迹,他有意无意地看向凌昼,就像凌昼刚才看向他一样漫不经心,但千言万语仿佛这一个眼神都足矣说明。

经过横澜岛的海风最长能持续一个月的狂躁,每次海风带起海水的腥气弥漫整座与世隔绝的岛屿时,往来的船只就都会消失在目所能及的视野中。每到这样的日子里凌昼就更讨厌起韩悉来,因为他是那么能沉得住气坐在屋子里看书习武,温习每一个师父教过的招式,查看那些落满灰尘的秘籍。

“你就不能像韩悉一样安静一会儿?”师父有时候很和蔼,有时候又凶得很,特别是每次凌昼被风暴困在山崖与洞窟中他找了一天才寻回自己的时候。

而每次师父说这话时,打来热水的韩悉都只是和平常一样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极了那只凌昼永远捉不到的得意野猫。

虽然凌昼知道自己是师父最喜爱的弟子,可是师父更多的赞誉却总是给了韩悉。

他一直讨厌这个与他从小一同长大不知该算师兄还是师弟的人,讨厌他什么都做得一丝不错,讨厌他的聪明,讨厌他似乎永远不会消失的假笑。

可是现在韩悉不笑了,他站在那么多人面前,收起了笑容,将所有的事一力承担,他们两个为了一个师父一个目的踏上危险的武林,又为了同一个女人一起做了傻事,现在难道还要为了一个阴谋一齐牺牲掉性命?

凌昼知道,自己绝不能再次挺身而出,可是如果贺鸣天当真出手要杀韩悉,柔镜波真的要对韩悉

不利,他还是会出手,他知道自己一定会出手救下这个从小就讨厌的人。

“哦?我倒要听听你是如何为这些妖人说话的,韩悉,自你加入至正山庄以来我扪心自问带你不薄,否则以你的资历现在何以当得堂主之位?现在为了妖女的迷惑你就做出有辱武林正道的事来,至正山庄没有你这样的门徒!”这是贺鸣天一贯的说辞,武林正道、正义,这些词韩悉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他不知是不是该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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