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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舍朱门(67)

“带点茶叶回来,这客栈里的实在没法下咽。”叶庭云皱着眉头看了看漂浮在茶杯中的几点黑色的碎末,嘴中的苦涩又夹杂着一丝潮霉的味道,实在难以下咽。

“好,我走了。”温子渊说罢便离开了。她昨日倒是好不容易浅眠了一会儿,也没有噩梦叨扰,还算是到达镇上后最好的一夜好眠了,因此她精神也比前几日强了一些。

古塔镇是个小镇,因有旧朝祈福镇水的宝塔故而得名,虽说是小镇,但因为地势算是要冲,因而往来商旅多如牛毛,镇上的商铺自然也鳞次栉比。而对于江湖中人来说,古塔镇本也是通往至正山庄的必经之路。温子渊一路上看到了不少江湖装扮的男女,想来一定是应了贺鸣天的正字帖来参加武林大会的。

温子渊不愿在这惹人注目的时候过多停留,她买了一包附近特产的云岭白鹤茶,又买了几只梨便匆匆向落脚的客栈走去。

客栈的布局很是寻常,但凡想要走回到客房都必须要经过大堂的楼梯,温子渊穿过大堂没有多看,正想走上楼梯,却突然被横伸出的一只手截住了去路。抬头顺着手臂看去,温子渊怀中粗布包裹的几只梨子纷纷掉到了地上,滚过脚边。

“叶寒初在哪?”柔镜波缓缓说道。

而沈南州站在柔镜波的身后,怔望着温子渊,眼神中忽明忽暗的一点光亮在温子渊看来格外刺眼。

“楼上。”温子渊冷冷回答,她绕开柔镜波的手径直走上楼梯,没有想到来得不是韩悉,居然是沈南州和柔镜波,可是柔镜波与林元修的瓜葛她十分清楚,却不知能不能相信。犹豫间已经到了门口。

“这么快,买得什么茶?”

“催命茶。”温子渊看着叶庭云本是带着笑容的脸一点点僵掉,变成死灰一般的颜色,眼神里写满了仓皇和寂静。

“你们为何躲在离至正山庄这么近的地方?”沈南州不敢看向温子渊,他看着叶庭云,心中像是有两个猛兽在左右撕扯着胸膛,他想着温子渊的伤势到底如何,是不是仍旧有危险,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去想,那一剑本应已经是最后的交待。

“明知故问,贺鸣天拿阿雪的命要挟我们二人现身,你不是闻到味道就跟来了么?”温子渊却没有沈南州的神情,她的眼神冰冷,眸中暗沉的神色像是挥之不去的夜色,郁有舒不开的阴霾。

“韩悉本已经查到你们的所在,我和沈少侠代盟主前来,你们二人是绝无活路可退了。”柔镜波站在门口,她希望韩悉二字能让眼前两个神色各异的人明白自己并非鲁莽前来,她望了一眼叶庭云,那封信,信里的内容,如今她的出现就是最好的答复。

“韩悉也不过是贺鸣天的一条狗罢了,只是他被贺鸣天要挟,阿雪的命于他来说,比我们要重要得多。”温子渊冷笑着说,她明白柔镜波的话,恐怕是韩悉无法前来所以才让柔镜波代替他来暗中相助,可是韩悉出事莫不是意味着阿雪有危险,温子渊心中的忧虑浓重地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师姐,我愿意跟你回去,放了子渊。”想到了那封信,叶庭云眼中又燃起了希望。

“你别傻了,你算个什么,贺鸣天是要我死,只要我死了,阿雪和你便能活。”温子渊虽说不是疾言厉色,但也是有些急躁和不安,她明白叶庭云不过是演戏罢了,自己不能不配合下去。

“阿忆。”站在一旁许久沉默的沈南州突然张口,温子渊听到自己曾经的名字从同一个人的口中说出,当年的缱绻与决绝都是这一个人的话,如今却只剩下疲惫和不堪。她明白与林元修一样,沈南州要得不过是一个了结。

自己在这些人的世界里,再重要也不过就是个难以割舍的累赘。

“很多事错得没有办法回头了,”沈南州凄然一笑,声音里沁透着苦涩,“但今日我必须要结束这个错误。你和师父之间我只能选择一个,曾经我以为自己能选择师父还保全你,但那只是一时的天真,我试了,你自由了,但今日却又回到了最初的抉择,对不起,我还是一样的决定。”

沈南州最后悔的,是曾经他没有勇气去纠正这个错误,于是只好任其一错再错,直到无可挽回,直到他的命运成为一个偌大的死结。

一切至此,除了无能为力还能作何他想?

除非给这个死结一个了断,这是他用此生最后的勇气所下得决心。

☆、亡别

“那好,既然是了断,我们就来个痛快,免得我们二人都一错再错!”温子渊说罢便出手上前,她的掌风带起衣衫下摆,直取沈南州的心脉所在。沈南州侧身闪过间柔镜波已横臂在温子渊的身前她的掌风虽然不如温子渊凌厉,但浑厚有力,温子渊即便后仰躲开,也感觉到了内劲的冲力。

沈南州拔剑。

他虚晃一招后刺向温子渊,在温子渊回身闪躲之际柔镜波的下一招已蓄势待发,这时叶庭云抵住了温子渊的背,隔开了与柔镜波的正面短兵相接。

叶庭云感觉到了柔镜波并未使出全力,他想让温子渊与柔镜波周旋,自己来对付已经决定痛下杀手的沈南州,可无奈温子渊招招逼向沈南州要害,二人闪转腾挪间跃出了窗外。

“侯轻雪和韩悉都没事,这件事我来处理,你只需牢记答应过我什么。”看见沈南州与侯轻雪双双跃出客栈,柔镜波猛地反手扯住叶庭云的衣袖,缓缓说到。叶庭云用力点头,这是他自己所提出的公平的交换,此刻除此之外即便韩悉和温子渊的计略也未必牢靠,他愿意用自己付得起的代价换阿雪和子渊的余生平安。

“继续。”柔镜波话音刚落便又拳掌交替错落而下,叶庭云趁势跃出窗外,柔镜波紧追不舍。

沈南州的剑招与温子渊一样,皆是杀招。这份令人毛骨悚然的决绝不只是他要置温子渊于死地的念头,还有他对自己最后归宿全部决心。

他明白,杀死温子渊后,自己的一生也会随之终结,但他决不能放任师父身败名裂,所以温子渊必须死,而他也不愿在亲手杀死此生挚爱后苟活。师父,至正山庄,一切在温子渊死后自然不会再有威胁,他所欠下的恩情得以偿还,但沈南州也清楚即便自己的性命也无法偿还他对温子渊今生今世的亏欠。

但他已决意如此,他此生最自私的一意孤行是当年与温子渊海誓山盟的奢求,而今日也许是最后一次任意妄为的无情。

温子渊惊讶于沈南州从未这般的杀意盈然,而心中更是升起了难以言喻的恼怒,她清楚沈南州杀她的决心,可让她憎恨的不是一个曾经深爱的男人的无情,而是自己在一次又一次的选择中被舍弃。

很好!温子渊想着,每一招都是杀念,手无刀可用,她的掌法却也如刀一般凌厉非常,只是沈南州以剑相抵,她终究是落了下风。

“子渊小心!”看到温子渊疲于招架沈南州的凶狠剑招,叶庭云竟一时奋不顾身地扑了出去,他挡住了沈南州的剑势,随后回身护住温子渊,身形终究快不过剑锋,长剑刺过,叶庭云的上臂绽开了一道血花,虽说只是剑锋擦身而过伤口不深,但顷刻之间鲜血还是浸透了上臂的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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