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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舍朱门(37)

此语一出,众皆哗然。

骚动的人群中,陈靖山向前一步,冷笑着说道:“好狂的丫头!不知师承哪里!到底有没有那个本事说大话!”

侯轻雪慢慢取下缠绕在凤凰吟剑鞘上的长长粗布,声音不急不缓也是不大,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凌天剑圣,孟岂白。”

在眉湖旁一个人工堆砌的景山上,刚好俯视此情此景的韩悉此刻终于晓得了心急如焚,五内如焦到底是什么样的感受。他转过身,双膝点地,向一直站在他旁边的人跪倒,“求师父救他!”

那人却仿佛没有看到韩悉眼中的急迫和焦躁,竟哈哈大笑了起来:“可惜听不到声音,真想听听这个黄毛丫头到底跟贺鸣天那个老狐狸说了什么。”

“师父!”韩悉还欲求下去,却被那人干脆利落的一个手势止住:“韩悉,你如果连此生挚爱都保护不了,又凭什么来爱她?我的徒弟不能这么没有用,如果今天你保护不了她,那么就和她一起死个轰轰烈烈,可如果你能想办法守得住她,我就将横澜岛的岛主大权交予你,你娶了她一起称霸武林,如何?”

“我对称霸武林半点兴趣也没有。师父你看重凌昼野心勃勃狠辣决绝,所以一直青睐有加意欲将岛主之位传给他,韩悉在这里发誓,日后绝无二心一定辅佐师弟成就霸业,只希望师父能救下阿雪。我的身份如果被拆穿,对师父对横澜岛百害而无一例,恳请师父三思!”韩悉的声音已经十分急切,他一眼都不敢再向寒舍的方向看去,他的心第一次被恐惧紧紧攥住无法呼吸。

可是师父似乎毫无动容的意思,反而颇为玩味他此刻的神情,依旧笑着说道:“你自幼跟随于我,却从未见你今天这样的神情,不知这个阿雪姑娘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竟然让我超然物外多年的徒弟如此牵挂动心。”他眯起眼睛看向韩悉,声音里有着从容不迫的味道,“你从来不曾为任何事求过我哪怕半句。当年我派你到至正山庄蛰伏,你心中千万个不情愿却半句都没有说出口,而今日你为了这个小小女子却许我这么大的代价?”

韩悉明白,这些话是不可能打动师父的,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心中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说出:“阿雪她是孟岂白唯一的徒弟。”

“什么!”那人身子一震,不可思议地看了看韩悉,又看了看远处寒舍那里那个小小的青色身影,脸上的表情五味陈杂。

“千真万确,她手中的剑正是凤凰吟,我曾见过她的流风回雪剑法,与孟岂白绝无二致!”韩悉一看有望,急忙说道。

“你出来之前,是贺鸣天让你去联络林元修?”那人沉吟了片刻问到。

“是。”

“那你现在就去,我会想办法救她。不要忘记你已经走好的每一步棋和说过的计划,半途而废可不是我段易川的好徒弟。”

韩悉欣慰的笑意溢于言表,他笔直地挺起脊背,向师父磕了头谢过,起身离开,虽然心中千般放不下,千般纠结,他也只能相信师父。韩悉清楚自己的身份一暴露,知道他和阿雪关系的人定会以此来大做文章,到那时阿雪更是难以逃脱武林的苛责刁难。

看到曾经最喜怒不形于色的韩悉此刻的神情和离去的背影,段易川心中也有不小的惊动,这个孟岂白的小徒弟竟然对韩悉的意义如此重大。可是他已谋划多年,心血决不能付诸东流,在这样的情境之下,只有对不起自己的爱徒这一条路了,纵然是孟岂白的徒弟,遗憾也终归遗憾,可是他宁可让小遗憾堆满心胸,也不愿竹篮打水一场空成为此生唯一憾事。

段易川看向寒舍那一抹青色的倩影,心中霎时五味陈杂。

☆、当关(二)

侯轻雪的话一说出口,面前的武林众人似乎听到了不可置信的话语,连贺鸣天和柔镜波这自制力极佳最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也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可错愕的神态,而这时,侯轻雪依旧完全褪下缠剑的布裹,凤凰吟斑驳沧桑的剑鞘显露出来,她手握剑柄拔剑出鞘,凤凰飞天引颈长鸣的清越声音伴随着阳光下金属发出的凛冽光泽都让眼前的人不觉想要后退。

到底是贺鸣天最先稳住了阵脚,他又恢复了义正言辞的模样,掷地有声地说:“尊师虽然不算道高望重,但也是武林当年响当当的侠士剑客,姑娘算是师出名门的正派弟子,为何要在这藏污纳垢的地方和武林败类私相授受明珠暗投?”

“我不会让开。”侯轻雪没有听到这番话一般,只是冷漠的回应了一句话,她手握着凤凰吟,突然觉得力量源源不断的涌上手臂,只要她多拖住一点时间,温子渊和叶庭云就安全一分。此时此刻,她回想起当年师父的话,心中更是暖流翻涌,孟岂白说她的招式不够果决凌厉,是因为没有必杀之念,侯轻雪现在明白,所谓必杀之念之于她,就是保护必须要保护的人时,握起剑才会有的决绝念头,而此刻即使面对再多的人,她都不会犹豫的将剑斩下或是刺入谁的胸膛,死亡在这一刻变得那么有意义,只要心中的那个念头燃烧着,侯轻雪知道自己就不会害怕任何东西,即使等待自己的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叶庭云抱着温子渊,胸口的伤自内而外被粗重的呼气扯动,锥心刺骨。他甚至来不及擦去唇边不知不觉溢出的血迹,强行让真气在身体内流转,维持着轻功所需的力量。已经离锦阳越来越远,可是心中半分也无法感到轻松。温子渊的伤口还在冒着鲜血,人也昏迷不醒。而身后越来越远的锦阳城眉湖畔,侯轻雪生此刻死未卜。可叶庭云根本不敢多想,每一次分心都让他心如刀绞,疼痛超过了内伤。可终究是脚下一空,摔倒了下来。叶庭云却丝毫没有松手,温子渊砸在他的身上,没有伤上加伤。

调整气息之后,叶庭云抱起温子渊准备继续上路,可是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道人影,定睛看清来人之后,他反而没有了最初的讶然,本想说出点什么,可血气竟在这时上涌,叶庭云吐了一口血,视线也渐渐模糊,只看到那人走近,他想伸手阻拦,挡住温子渊,可那人只是轻轻一推,真气流转,身子仿佛不听使唤了一般像一侧颓然倒下,失去了最后的意识。

面对单枪匹马的侯轻雪,武林众人却也不好意思一拥而上,况且看着她手中那柄只有在曾经的故事中才听过的绝代名剑,任何人都不敢贸然主动。

凤凰吟和孟岂白的确早已成为了武林的传说。

侯轻雪只是站在那里,像平时站在寒舍的楼上眺望眉湖出神一样,神态出奇的平静,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现在心中铺天盖地的火焰是怎么燃烧着意识,剑柄处传来的温度仿佛刚刚从师父手中接过一般。这时有两个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像贺鸣天抱了抱拳:“盟主,孟岂白曾杀我等师父,这个仇一定要报,就让我们来领教一下!”贺鸣天点了点头,那两人走到和侯轻雪对峙的位子喝道:“我们是巽山派的陆炳年和冯桀,当年孟岂白在比剑之时失手杀我恩师,现在我们二人向姑娘讨教一下本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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