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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舍朱门(21)

“万一韩悉和那些人对你和子渊不利怎么办?不行。”

“其实你不用对韩悉有这么多的敌意,”叶庭云拍了拍阿雪的胳膊,笑着说,“他或许是至正山庄的人,但我感担保他对你绝无恶意,其实虽然他对我和子渊未必如你一般,但你别为了我们而错失掉不该错失的东西。”

“不管任何事,如果拥有它代价是失去你和子渊,我都不稀罕。”

侯轻雪说这话时心里像是突然点起了一堆火,火舌狠狠地灼烧着她的胸口;叶庭云好像能够从那双纯净的眸子中看到这一团炽热的火焰,那火星好像也飞溅到了自己的心口,一瞬间温暖了所有情绪。

“好,那我们一起过去。”叶庭云对上侯轻雪的粲然一笑,红颜此刻,恍若初遇佳人。

☆、停云

河梁城的九月,秋高气爽,夜夜长风。

树叶也是将黄未黄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这前后更是来河梁赏菊的最佳时气。

侯轻雪背着全部家当细软,从千雪到河梁虽说有将近两旬的脚程,但因为第一次看到这世间的缤纷秋色,兴奋与悸动略微吹散了心头的哀戚和忧愁,孟岂白过世虽有几月有余,但失去唯一亲人的痛楚侯轻雪依旧难以释怀。从极北的浮阙山到北方重镇千雪城,再从千雪来到天河平原最北的要塞河梁城,一路向南,侯轻雪的衣服也是一路往下减少,现在身上只穿了贴身中衣和平日里最长穿的那件已经洗得略微发白的灰青色外装,袖口处的磨损已经起了毛边,肘背各有两块不大不小的补丁横亘,极为碍眼,腰带是粗布染得墨色,早就斑驳不堪,靴子上更是写满了一路的风尘仆仆。这一身还是去年年初,孟岂白用猎来的野鹿交予猎户从村镇之间的草市上换回来的。因为实在做工粗糙,所以练剑的时候肘和背这两个拉扯磨损较多的地方就先开了“天窗”,于是孟岂白用自己多年媳妇熬成婆却依旧丑媳妇难以见公婆的针线功夫给随便补了补。

可是这件衣服如今穿在身上,却好像一种温暖的倚靠。不过即使是这样粗鄙不堪的服饰下,侯轻雪的二八年华依旧清丽动人。唇红齿白,明眸点墨,乌黑的秀发虽说简单挽就,但看起来却格外的舒服,再配以姣好的脸庞和清丽绝伦的姿态,真可谓空谷虽幽兰,绝代亦佳人。

侯轻雪擦了擦额角微微渗出的汗珠,河梁城这么大这么繁华,甚至比千雪还要更加让她不知所措,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便宜的逆旅让她留宿。下意识的摸了摸口袋中仅剩的一颗碎银,侯轻雪不知不觉间竟叹了一口气。

日影西斜,侯轻雪走了一天,果然这里的客栈当真是大城市的手笔,一夜价值不菲,她自然是没钱入住,于是索性便走到河边,看看能不能租一艘夜间闲置的小船以便露宿。

河梁城是鸾水和浮梁江汇合之处。两水汇合之后便称作天之河,自此一路奔流到海。因此河梁自然就是商贸水路重镇,又因为地处天河平原最北端,陆路也是南下要塞,因此来往商旅从未断绝,繁华盛景在河水中粼粼倒映。河梁为了运输方便又修建了一些运河,这运河不止货物往来,很多游客也喜欢以水路的方式逛一逛这繁华大城,所以租船赁舟到处皆是。侯轻雪找到一个价格虽然依旧有些偏高但还算公道的旧蓬船,付了三日的定金,手中也只剩下了不多的些许铜板。

偏西的阳光依然刺眼辣人得很,侯轻雪坐在船舷上,静静地眺望远处青砖拱桥优美的弧线和上面熙熙攘攘的人流,伴随着喧嚣的市井之声,心底突然泛起了一丝孤寂的酸涩,这样漂泊流浪的日子,一个人走一个人住一个人吃一个人睡,虽然心中有目标可以寻找,但茫茫人海,段易川究竟是何许人也,又身在何方,这样的日子又什么时候能够是个了结呢。侯轻雪又叹了一口气,无奈与伤怀化作这一丝无人知晓的叹息,绵长而无力。

“武林败类人人得而诛之!你这个欺师灭祖之徒!”突然喧哗的声音似乎大了,侯轻雪站起身来向岸上看去,刚才的话正是出自一个浑身是血捂住胸口的人,他坐在地上不住地咆哮,可是脸色极其苍白,表情因痛苦而扭曲。他仿佛是在对什么人说话,只见对面一个穿着墨蓝色长袍的男子走过去靠近受伤之人,单膝点地伏□子,默默地打开身旁的木箱。

“滚!我宁肯死也不用你这个不知礼义廉耻的混蛋救!滚!”那人却是暴怒了起来,一下子用捂住伤口的手推开了墨蓝色衣着的男子,那男子单膝点地重心不稳,竟一个趔趄摔了几步,只见他稳住了之后,缓缓开口;“莫少侠,我的确是败类,不过你大可犯不着因为我这个混账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刀剑伤,止住血就好,我不过帮你包扎一下罢了,你又何苦这样拿性命嫌弃我。”

“欺师灭祖之人别信口雌黄了!滚!我若是身上无伤定了解了你,悬壶山庄仁慈为本居然放你一条生路,不过武林之中现在谁提起你不是欲杀之而平愤!秦老庄主待你恩重如山,更是仗义施救过无数武林同道,你居然狠心杀害!当真是败类!人渣!我再不济也是黎渡山的弟子,死也要分得清是非黑白!”那人说的掷地有声义正言辞,侯轻雪有些茫然,她听不太懂这些绕来绕去的话,更不明白为何不让那个人救自己的一串诡异理由。这时却来了一群人,衣着打扮倒是和受伤之人格外相似,他们来了之后不由分说,劈头盖脸对着那个男子又是一番疾言厉语:“武林败类!居然伤我门人,今天我就要为整个武林清理杂碎!”侯轻雪十分纳闷,明明不是那个男子伤的那个自称黎渡山的门人,怎么这般不讲理。她还来不及想,只看到那男子竟也不还手,居然一下子被来人一脚踢入了水中。侯轻雪毫无犹豫,立刻跳下救人。河水虽说带着太阳的余温,但初秋的凉气依旧侵体不已,侯轻雪还算熟识水性,她扑入水中不禁一抖,却也看清了那人的位置,直游了过去,紧紧地抱住后用力地向上拖,只是那人明显是惊慌失措加上不同水性,因此四肢乱扑,让她也不由得呛了几口水。

不过最后那人还是被侯轻雪勉强拖上了自己租的那艘小船,被拖上船之后的男子咳嗽不已,侯轻雪也咳了几声,但双手依旧是在水中紧紧抱住那人的姿势,她关切地问:“怎么样?”

“多……谢……相救……”那人喘着粗气,声音格外虚弱。

“慢慢匀气,不要急。”侯轻雪还是没撒手。

“好……”那人抬头看了侯轻雪一眼,然后笑了笑。

这是叶寒初第一次对侯轻雪微笑。

叶寒初有着清秀干净的眉目,和江湖儿女看起来清爽毫不做作的一股由内而外的英气,特别是他的笑容,温暖沉静,像是刚好第三道的茶,甘醇馨香,隽永悠长。

“好点了没?”侯轻雪依然没有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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