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铃抬头,最后看了一眼天空,在那里,雷电涌动,巨大的雷声掩去了能量碰撞的爆炸声,却掩不住云层中蔓延开去的能量。
被魔气和黑暗的力量侵蚀了的雨水没有丝毫遮拦地打在灵魂上,让金铃感到如同百蚁噬咬一般的痛感,但金铃却恍若未觉,就在这茫茫大雨中,循着卫源的方向追了过去。
“阿法尔斯……希望你能够撑得更久一点!”
阿法尔斯能够阻止姜诀吗?
身为暗之主的他自然是可以的,但是只不过是仓促苏醒的、只有半片灵魂的阿法尔斯最好的结果也就是拖延时间罢了。
抱着这个想法的显然不止是金铃。
程成风仰起头,站在暴雨之中,面色凝重地望着天空,一动也不动,如同雕塑一般。
事实上,这样的姿势他已经保持了一刻了——从姜诀与阿法尔斯正式交手开始。
王的力量,果然不是他们能够企及的,而这样的战斗,也不是他们能够插手的。
这样一想,程成风又突然对数年前穆笙的父亲穆渊生出一股油然的敬佩之情——那样胆大包天,为了力量连拥有这样强大力量的王都想要吞噬的企图还真不是一般的妖魔能够有的。
是的,程成风知道。
事实上,所有经历过那一次光之主疯狂的清洗却还活了下来的大妖几乎都是知道的,所以程成风的父亲得知,而后告知于他也并不是什么不可想象的事。
其实真要论说起来,程成风倒是还有些可怜这个名为姜诀的曾经的光之主。
人类并不像妖魔,他们生命对于妖魔来说太过短暂脆弱,而在意的东西却又太多,所以在有限的寿命里他们不得不竭尽全力去抓住那些想要抓住的一切。对于他们来说,王又算是什么呢?面对利益的时候,面对诱惑的时候,谁又能够坚守本心?人心异变,可惜那位王不懂,只因他第一个看到的敌人是妖魔,第一个亲近的种族是人类,所以他就以为人类都能够亲近,而妖魔都是敌人,以至于最后众叛亲离落得那样的下场。
比起这位无论是或者还是陨落都那样声势浩大的王,暗之主阿法尔斯倒是沉默得不像话。
不过如果阿法尔斯就是裴夏的话,那么也不是不能够理解。
总之,无论是曾经的光之主还是现在的姜诀,无论是从私交还是大义,程成风都更倾向于阿法尔斯。如果可以,程成风更希望阿法尔斯能够阻止姜诀这样与七千年前一般无二的疯狂行为,只可惜……阿法尔斯却撑不了多久。
七千年前阿法尔斯自愿身陨,分裂自己灵魂让自己陷入沉眠这件事其实所有妖魔都是知道的,程成风自然也不例外。 而此次阿法尔斯苏醒后那外强中干,后继无力的样子程成风自然也不难猜出原因。但他却插不了手,更帮不了阿法尔斯。
这……是这么多年来程成风……不,是身为炎策后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无力。
但就算无法插手战斗,也绝不能够坐以待毙!
如果可以,破坏阵法自然是最好的办法,但是说实话,对于阵法这个东西程成风着实苦手——其实大部分妖魔都挺苦手——如果兮琤还在的话他自然可以劝说兮琤带他破阵,但是奈何兮琤走了,而身为影狐一族的兮琤想要溜走的话现在还披着人类躯壳的程成风还真是抓不住他。
但是……不管怎么样总要试试不是吗?
看着脚下散发着猩红光芒的阵法,程成风叹了口气,硬着头皮向阵法的内部走去。
*-*-*
左靥从没想到这次阵法的破解竟然会这样顺利,就好像连上天都在帮助他们一样!
越大型的阵法,其中用来掩饰阵心、惑人耳目的小型阵法就越多,这一路过来,左靥和卫源……对了还有那只灰毛狐狸,不知道遇到了多少这样小型的阵法,险象环生的景象也没有少过,但是就算这样,他们也势如破竹地闯了过去,几乎没有停滞!
就这样,左靥和卫源……哦对了又忘了……还有那只灰毛狐狸就以这样弑神杀佛的气势冲到了大阵真正的阵心。
看着作为阵心那一抹紫色的火焰,左靥欣喜若狂,几乎就要以为有人在暗处帮助他们!
没办法再等下去了,左靥上前一步,将手伸向了那作为阵心的紫色火焰,就连卫源一时间都没来得及拦下。
而果然不出卫源所料,就在左靥指尖触碰到那抹紫色火焰的瞬间,异状突现!
一道黑影自天空而下,挟着风雷之势,毫不留情地砸向了左靥。
左靥来不及反应,但卫源却勉力伸手,在黑影砸到左靥的前一刻将她推开,下一瞬间就被那道黑影连同他自己都砸进了已经及腰的污水之中。
“卫源哥哥!”左靥失声道。
污水翻滚着,下一秒便有一个人摇晃着站了起来,剧烈地咳嗽起来,但那却并不是属于卫源的声音。
——那个是……
心脏在剧烈地跳动着,左靥睁大了眼,不可置信的惊讶和既悲又喜的苦涩蔓延开来。
那人金色的头发被雨水打湿,黯淡地贴在额前,遮住了那个人的眼睛,也遮住了那个人的面容。但左靥却从没这一刻这样清楚那个人的身份。
——阿法尔斯……
竟然是他?!他竟然是阿法尔斯?!阿法尔斯竟然是他?!
左靥心中百味陈杂,但下一秒,紫色的背影就稳稳立在水面之上,遮住了左靥的视线。
“你到底还是来了。”姜诀说着,但这话却并不是对左靥说的。
姜诀背对着左靥,瘦削的背影要跌坐在地的左靥仰起头来才能看清。
黑色的云层中雷电闪烁,照亮了姜诀的身影,直到这个时候,左靥才恍然发觉,她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仔细看过他了。
在左靥的心里,姜诀一直都定格在那个冷酷又残忍,会无情地将她推进恶鬼界,告诉她活不下去就去死的那一刻。他强大,好像无所不能。明明有意无意地为难她,但到了真正生命攸关的时候,他却又会默默地将她救下。
他讨厌她,她知道。
但他不许她死,她也知道。
后来她知道了,他是她的父亲,他爱她的母亲。
但她杀了她的母亲。
这是她的罪,所以他讨厌她,理所应当。
她明白,她知道,可是为什么心里还是会难过呢?
但是她也知道,她的父亲姜诀要做的事是不对的,她应当用尽全力去阻止他。
而现在……
而现在,姜诀正背对着她,无论他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只要她动手……
只要她动手……
但是姜诀却没有理会她。
他就像是无数次做过的那样无视了左靥,而是向着正从污水中站立起来的卫源冷笑道:“你来了也正好,免得我还要去找你!”
从姜诀的话语中听出不祥,一直咳嗽着的阿法尔斯勉强停了下来,抬头惊疑不定地望着姜诀,肃声道:“曜!你还想牵扯进多少无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