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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念(30)+番外

「延长生命?」这几个字敲得锦脊背发凉,急切问道:「这是什麽意思?」

「他体内累积的葯毒早就超出人体所能负荷,能活到现在…」中野顿了下才继续:「说明治疗他的医生非常高明,虽然他现在吃的葯有害无益,但至少减轻他的痛苦,也争取了更多治疗时间。」推了下眼镜,中野实事求事的说道:「而现在科技一日千里,多一天时间就多一分希望,即使会加重病况,我还是建议他继续用葯。」

所以这段时日东急遽的消瘦憔悴、疲累涣散全是因为自己无心的停葯…锦此刻连杀了自己的心都有。

可是…为什麽他宁愿忍受这种非人的痛苦也不跟自己说? 再往前想,他计画逃出锦织家不就等於自己断葯了? 或者再更早…他在报复白川家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停葯的准备?

锦愈想愈觉害怕,东…不但没有求生的意志,反而把自己加速推向死亡的边缘。

猛地抬头,锦握住中野双臂,声音充满祈求:「中野,你有办法救他的吧?」

中野脸色并不轻松,思索一阵才道:「不试试怎麽知道!」

锦认识中野时间不短,这并不是很有把握的回答,但也是他决心要做到的回答,一直飘浮在半空中的心,此刻终於得到一些安定的力量。

看著锦,中野神色凝重、态度严肃:「但是我必须告诉你,对东来说,这是一条无法回头、同时也不能预料後果,并且艰难而痛苦的路。」

知道中野深藏在话里的意思,锦不是没有挣扎,如果失败,东人生最後一段时光将会是炼狱般的可怖折磨,即便是最好的结果,他也要受尽解葯时的苦楚。

可是…就什麽也不做的眼睁睁看著他平静走向死亡? 锦自问,他做不到!

深深吸了一口气,锦下定决心:「至少它是一条有希望的活路。」

「那麽最後、也是最重要的,就是他的求生意志。」

求生意志…东哪里来的求生意志? 要是有,就不会与白川家恩断义绝;要是有,就不会想逃跑;要是有,就不会对断葯的事默不作声…

锦愈想愈是黯然,他明白中野的话,如果没有活下去的驱力,任何人也难以承受那不可知的煎熬,虽然他有一颗深爱著东的心、也愿意为他倾尽所有,可遗憾的是,锦清楚知道自己不足以成为东活下去的驱力,因为他不是东的眷恋…

一个画面突地在锦脑中显现,那是前几日东望著天空时的样子,就像鸟儿望著天空般的向往,淡淡的哀绝是被折了羽翼的绝望…

又记起有一次他嫌东工作太过,还用了挤牙膏做譬喻,他却说了”我和你不同,前段牙膏把不得不做的事挤完,剩下最後一段牙膏我要留给自己,完全属於我自己的…自由!”

答案显而易见,自知命不长久的人唯一的渴望是自由,即使明知会再减短寿命、即使明知要忍受无尽的痛苦也要离开锦织家的渴望…是自由!

执念 63

没有尖锐的刺痛、没有灼烧的炙痛、骨骼不再酸涩、肌肉也不再感到扭曲撕扯,全身只剩钝钝的感觉…又服了那葯了…

东缓缓张开眼睛,不意外看到锦。

锦见他醒来,露出一个也说不上是笑的表情:「那葯对你那麽重要,怎麽不跟我说呢?」

「你知道我的身体形况了?」东也不算猜测,既然又让他服葯,大概彻底检查过他的身体了。

锦点点头。

东淡淡撇唇:「那你也该知道,那葯吃不吃对我来说没太多差别。」

「还是有差别的,至少我知道你很能忍痛。」锦看著东,低声说道。

那一双眼睛仍旧幽深氲氤,但有些东分辨不出的东西浮动其中,那是很由多种情绪混杂而成,复杂而深沈。

东心中一动,问道:「织香和孩子还好吧?」

「暂时保住了。」锦淡淡答道。

「暂时?」

「葯是你下的,结果你该最清楚才是。」锦的口气仍是淡淡的,没有一点起伏。

「不是我做的。」东极少分辩解释,但这次他不想背黑锅。

锦不置可否,只神色淡漠的说道:「织香把事情都告诉我了。」

「你不相信我?」对於锦的反应,东心中感到失望,但除了失望似乎还有一些别的。

「织香没有骗我的必要,而你…」锦慢条斯理的说道:「连自己的亲人都能无情报复,因为恨我,打掉我一个孩子又算得了什麽。」

「我从来没有恨过你。」东垂著眼,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锦脑中嗡然一声,脱口问道:「那你爱我吗?」

爱吗? 已经无法断然否绝了呢! 但是…生命所剩无几的自己还有什麽资格回答,望著窗外,东沈默了。

锦心里才升起的渺小希望立时被东的沈默击碎,既然自己的爱留不下他,就用他想要的自由吧!

「你以前给白川家试过葯吗?」提起这件事,锦心里一抽一抽的痛,但也只能压下,用平板的表情和口气说道。

「嗯。」东轻轻的应了一声。

「中野说你的体质很适合试葯。」锦继续又道。

「所以?」东的声音里带著一些戏谑:「你也有葯让我试?」

东原本只是玩笑,但久久没听到锦的回答,转头看到他认真又带著悲悯的神情,不禁脱口说道:「你是当真的?」

「中野验出织香肚子里孩子带有胎毒,不敢随便给她用葯…」

东简直无法置信,胸口像是被重重击了一拳,又闷又痛,比被敬言出卖时更要痛的痛。

闭上眼睛,平复著心情,东良久才说:「我体内积毒太多,恐怕担不起为锦织家小少爷试葯的任务。」

锦尽量让自己的口气听来淡漠:「中野说你可以就可以。」

东蓦地张开眼睛,问道:「那孩子对你那麽重要?」

「当然。」

盯著锦,东再问:「无论付出任何代价也要保住它?」咽在咙管的是”即使是我的性命?”

根本不敢看东,避开东灼人的视线,锦沈沈答道:「是的。」

锦的心虚看到东的眼里又有一番解释,原来…锦是知道可能的後果,却还要求他试葯…

方才又闷又痛的地方,似乎一下子空了、凉了,那种凉意一直蔓延到指尖,变成涩涩的酸。

他疲倦的闭上眼睛,却听见锦在说:「我也不亏待你,只要试出解葯,我便放你自由。」

自由…可他的心已经不自由了…

罢了,反正也是将死之身,便在死之前,为锦做最後一件事吧!

「好,我答应你。」

不知是不是错觉,锦觉得东的脸色突然间白了几分,忍住想轻抚他脸颊的冲动,锦用著平淡的口气说道:「那就一言为定了。」

执念 64

一个月後,身上的鞭伤都收口了,东被送到特别为他准备的医疗室,如果忽略那些突兀冰冷的医疗器具,东不得不承认,这里的环境相当好。

完全看不出是病房,倒像是一间经过精心设计的雅致套房,大到占了半面墙的玻璃彩绘、小到桌上的一个小摆设都不马虎。

豪华立体音响、超大尺寸液晶电视、摆满各式书藉的大书橱、可以上网的全新电脑,甚至角落里还有一部多功能运动机。

他的病床面对著一个小花园,园里花团锦簇、绿意盎然,高高低低的绿篱之外看得见几座小山头,景致相当优美。

东心里想,锦倒真是用心,想必他也知道这里或许就是自己人生最後的终点,说来…确实也不算亏待了。

东所看到的那面玻璃彩绘,在另一个房间是完全透明的,可以清楚看到东的整个房间,其实是监测东状况的地方。

这一个月除了准备这个房间,锦和中野还做不少事,除了施压向白川家要来东的详细病历,也要求千叶和中野配合,全程参与东的治疗,除了详细的医疗方案,几款解毒剂也陆续研制完成,在东看不见的另一面墙里则放著最先进的急救设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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