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人渣收集公司(17)

会给予他一个重生的机会?

何谓重生?为何又会给予他这样的机会?

毕竟……他此生……并无遗憾。

不,也并不能说是没有遗憾,但……

“吱呀——”

沉重的铁门发出了刺耳的声音,随后,与那铁门似乎一般沉重的脚步声在长长的过道中响起,在这个并不算大的天牢里回响,同他的心跳声一点点重合。

程守逸感到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身下是冰冷的地面,寒气刺骨,身上处处疼痛,似是无一完好,而他的头更是痛得像是要裂开一样。

——他……在哪儿?

程守逸竭力想要睁开眼,竭力想要驱使自己的身体,但他所有的力气都像是泥牛入海,连手指都没有听从他的使唤,只有手腕上沉重铁链的冰冷越发清晰。

这时,一个踩着轻而快的脚步的人走到了他的身旁,伸手推了推他,道:“程守逸?程守逸,醒醒,陛下来——”

“黄章。”

突兀地,一个冰凉的声线在这个冰冷的地牢中响起,唤住了那个想要将程守逸摇醒的内侍。

内侍黄章手下一顿,退到一旁,但仍忍不住开口,忧虑道,“陛下,您千金之躯,何必来到这冰冷冷的天牢?”

那冰冷的声音没有回答,但程守逸却莫名地直觉他应是有些不耐了。

可那内侍却像是全无所觉,继续喋喋不休,道,“再说了,陛下,这罪臣通敌叛国的证据确凿,您何必再顾念着儿时的那一点儿情分再来看他?你瞧他叛国时又哪里顾念过您?要我说,这样的罪臣就应当早早斩——”

“黄章!”那冰凉的声音终于不复开始的平淡,带上了隐约的怒气,道,“你太多话了!”

听得这话,黄章似是被唬了一跳,立时闭上了嘴。

不愿再多说,那冰凉的声音道:“你出去。”

“陛下,这……”

“滚!”

黄章连滚带爬地出了天牢。

没了这个烦人的内侍的声音,空气中再度沉寂下来。

良久,那个被称作陛下的人终于走动起来,在他身旁席地而坐,唇中泄出一声叹息。

“阿逸……”

这一声让他牢记了多年的呼唤,就像是一盆冷水,从他的天灵盖浇下,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蒙在记忆上的迷雾被狠狠拭去,虽然程守逸此刻依然动弹不得,但他却再不像最初那样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记起来了。

他是程守逸,是定国公程家之后。

他幼年丧母,八岁丧父,偌大一个国公府里,竟是连一个亲人都没有。先皇当年怜他孤苦,将他接入皇宫,陪伴比他小一岁的太子、也就是当今陛下萧尚渊一同长大。

而后,在他十六岁,也是小太子十五岁的那一年,上皇暴毙,作为先皇唯一的子嗣的陛下继位,登大宝掌大局,但奈何当年上皇太过溺爱陛下,并不叫陛下过多参与政事,而陛下的继位又太过匆忙,因而虽有良臣辅佐,但朝中局势依然紧张,权力更是被以李述为首的奸臣一点点夺去,想要架空陛下的猖狂心思昭然若揭。

作为陛下小时候的玩伴,程守逸看着这样的情况,心中自然是又气又急,恨不得替陛下把那些奸臣统统杀了的好,但他虽继承国公之名,手上势力却是半分也无,更不说人脉势力,因而根本就帮不上陛下半点儿的忙。

而就在这时,恰逢北疆匈奴来袭,程守逸便不顾陛下的再三挽留,毛遂自荐,接过虎符,率大军抵御北疆匈奴,替陛下排忧解难,不叫本就被政事烦得焦头烂额的陛下再被北疆匈奴来袭而困扰。

自此之后的十年里,他每战必胜,最后更是深入北疆2000余里,歼8000余人,斩北匈奴王,驱匈奴3000余里,使得从此以后的大周北疆再无匈奴之扰。

但这却并不是他人生中的最后。

他程守逸少年接掌虎符,率领大军,镇守北疆十余年,声望如日中天。可当他最后击败匈奴,班师回朝后,他的发妻却敲响了登闻鼓,状告他通敌卖国,更是从家中书房拿出了他同大齐太子的信件来为她的话作证。

翻看所有信件,其信件中“透露”出,他驱逐匈奴一事不过是同大齐和匈奴王合演的一场戏罢了,纯属子虚乌有,为的不仅仅是沽名钓誉,更是预谋在此次回朝时逼宫造反。

再加上有一个“曾经居住在北疆的子民”现身,信誓旦旦地说曾在匈奴队伍中看到过他程守逸,并指证程守逸暴虐不仁,不但欺压平民,最后更是为了斩草除根而扮作匈奴,洗劫村庄,对村子里的人赶尽杀绝。

三人尚能成虎,更何况这次“告发”他程守逸的,还是他的发妻,朝中清流陆唯德之女陆馨,而从他书房里搜出来的信件,更是铁证如山,无可辩驳。

于是这件事就这样被盖棺定论,尽管他的部下们为他纷纷进言,但他却依然被掳去所有功衔,打入天牢,只等陛下做出最后的判决;而陆馨告发有功,迅速同他和离后,领着他的儿子回了娘家,闭门不出。

但……才是最后。

而他……竟是回到了这一天么?

回到了他即将被判斩立决的前一天?

而在这一天,他是怎么做的?

身体的掌控权似乎终于回到了他的手中,他奋力睁开眼,恰好迎上了一双带着错愕和惊喜的眼睛,然后那双眼睛主人的那张熟悉面庞也映入了他的眼中。

萧尚渊倾过身来,用他虽然竭力保持平稳,但却依然带着不容错视的喜悦的语气道:“阿逸,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一模一样的场景,一模一样的时刻,还有……一模一样的人。

上一世的他,虽被打下天牢,但却没有受任何皮肉之苦,反而过得还算不错。

而那时的他经过几天的冷静思考后,早已经想清楚了前因后果。

这件事的起因,无非就是他功劳太大,引起了一些人的惊慌而已。

而那些人,也无非就是以李述为首的那群奸佞罢了,程守逸就是闭着眼睛都能数出来,而他唯一感到奇怪的就是,那些人究竟是怎么买通他的发妻,让他的发妻站出来诬陷他。

程守逸之所以升起这样的疑惑,并不是说他同陆馨之间感情有多么深厚。

陆馨虽说是他发妻,但他们向来聚少离多,就算有了个儿子,他们之间也只能说是相敬如宾。

本来就没有多少感情,那么被背叛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

可是,陆馨却是陆太傅的女儿,而陆太傅又是是坚定的保皇党,既然如此,她又为什么要陷害他,替李述那奸臣做事?

让他们的儿子有一个被称作逆臣的父亲,对她来说又有什么好处?

程守逸想不通,而更让他感到心灰意冷的,则是那些曾经受他保护的人们。

他镇守北疆十年,同士兵同吃同住不说,每逢大战,必身先士卒。十年下来,他落下了满身的旧伤暗疾,只要稍逢阴湿就会疼痛难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