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妓/风似烟萝(15)
“看不出你还真能参透人心啊!”阿牛佩服道,“以你的见识,实在不像是……呃……”
“都老朋友了,有话你就直说呗!”
孟清漓叹气道。
“这相公身份实非我愿,这三言两语,又如何能说清其中苦楚……”
阿牛撑起脑袋:“那你的志向为何?”
“志向?”
孟清漓睁开眼睛:“这我倒没考虑过。只是我向来偏于平淡,如果有朝一日能摆脱这尴尬身份,我估计会去塞外牧羊放牛,过闲云野鹤的日子。”
“哦?你倒喜欢塞外的日子?这和我们将军挺像的。”
阿牛歪着头想了想。
“你觉得我家将军人怎么样?”
“呵呵,我和你家将军只有一面之缘,又如何评价?不过我讨厌你家将军。”
阿牛诧异道:“不会吧!我家将军在天朝可是击退匈奴,保家卫国的大英雄,你怎么会讨厌他呢?”
孟清漓听言但笑不语。
是的,在天朝人民心目中,宋越是不折不扣的英雄。但从自己的角度出发,孟清漓对千百年后已是一家的民族纷争中的一方,又如何能产生出仇视情绪?更何况他的母亲,本就是蒙古族后裔,孟清漓自己就是蒙汉混血。在他心目中,手心手背都是肉,又如何能生出天朝人民那样的大义情节。
况且宋越的奇袭计谋,又牺牲了多少死士?苏烟萝死了,但她肚子里的孩子又何尝有罪?
想起自己生死不明的孩子,掩藏已久的情绪竟无法抑止,呼地落下泪来。
这民族大义,孟清漓明白,但却无法释然。
“你……唉!”
阿牛看到这样的孟清漓,一时也搭不上话,只能默默地陪着流泪的清漓。
清漓哭着哭着就睡了过去。
朦胧中,似乎感觉到风一般轻柔的指尖拭去了他的泪水,扶柳一般柔软的吻,落在了他的额上。
22
云淡风轻、细水长流的日子过了将近一年,加上有阿牛的陪伴,孟清漓已经很适应这边的环境。
孟清漓总隐约觉得阿牛看他的眼神是有点不同的,但也不确定。
加之自己对呼尔赤仍未能忘怀,觉得阿牛的角色维持在朋友上会更好。
幸好阿牛只是一如既往地照顾孟清漓,倒没有其他进一步的举动。
但宋越的日子则没有那么好过。
盛夏已过,这段时日是近年来天朝加强边关守卫,防卫匈奴南侵的关键时期。
在这敏感时期,天朝皇帝竟收到匈奴使者的陈请,希望双方能停止多年的征战,签订友好和平条约,并开放边关互市。
朝中即刻掀起轩然大波,意见对立的两派为此事吵得不可开交。
以宋越为首的主战派主张应加强边关防护,严格排查居民,防止匈奴势力渗透,希望皇帝能加派兵力。理由是匈奴向来奸诈狡猾,此次很可能是假意和好,实则是为了放松天朝将士的警惕,借机大举入侵。
以赵廷灏为首的主和派却认为,现下双方实力均衡,任何一方均无法彻底性地战胜另一方。与其长期征战草木皆兵,还不如各退一步,增开边关互市,加收赋税,有利于缓解朝中财政吃紧的局面。
皇帝老儿夹在二派之间左右为难,一时间也难以定夺,只好将此事押后再议。
退朝之后的宋越和赵廷灏在廷外碰面,正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
“灏王爷为了自己掌管的户部的利益,竟能弃边关百姓和将士的性命不顾。万一匈奴势力借开放互市之机渗入中原,危及汴京,王爷可否担待得起?”宋越怒不可遏。
灏王爷不怒反笑。
“我说宋将军,所谓美人,是嬉笑怒骂各有风韵。如此看来,宋将军完全符合美人的条件,生起气来也是让人赏心悦目呢,啊?”
宋越恶狠狠地拍掉搭上他肩膀的手。
“请王爷自重,不要顾左右而言其他!”
“好,既然宋大将军不赏脸,那我就好好跟你谈条件。”
宋越铁青了脸背过身去。
“上次你带回水玉,欠下我一个条件,宋将军不会不记得吧?”
宋越转回身:“你竟然用这个约定来要挟我?!”
“哎?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吧?”
赵廷灏挥开手中的折扇。
“既然是约定,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又何来要挟之说?”
宋越气得一肚子火。
“又或者将军可以再像上回一样,在我灏王府留宿一宿(xiu),我就不再继续向皇上就此事进言?如何?”
“卑鄙小人!国家大事岂容得你谈条件!我宁可撕毁与你之间的约定,落下背信弃义的小人之名,也断不可让你拿天朝存亡开玩笑!”
说罢便甩袖离去。
看着宋越远去的背影,赵廷灏脸上挂着的永远是不变的儒雅微笑。
“起轿回府吧!”
宋越被匈奴议和之事缠着,忙得不可开交,大会小会脱不开身。
阿牛估计跟着去伺候了,也不见人影。
孟清漓穷极无聊,又往街上瞎逛。
这回他就吸取了经验教训,不再走那些墙头巷尾了,只挑大路走。
心想这回应该没事儿了。
后来回想才发现,孟清漓天生就是个事故体质,想不惹事儿吧,那事儿就来惹他。
路边一群孩童打闹,本也正常,孟清漓路过也没打算插手。
孩子自然只有家长比较好管教。
但是这次情况有点特殊,六七个大小孩,竟围着一个约莫一两岁的小小孩儿拳打脚踢。
嘴里还嚷嚷着:“妖怪小孩抢吃的,打死他打死他!”
本觉得童言无忌,可是怎么就叫那小小孩儿是妖怪,而且还真是往死里打。
孟清漓实在看不下去,上前把大小孩们喝退了。
抱起浑身灰尘的小小孩儿一看,那小孩竟不哭。
鼻青脸肿的却忒有三分骨气,蠕动着嘴巴将刚才塞进去的小馒头往肚里吞。
吞着吞着还噎了。
孟清漓赶紧给他拍拍。
那小孩儿好不容易把气儿给顺了,便抬起脑袋看向孟清漓。
这!
孟清漓呆了。
难怪那些大小孩会叫这小孩妖怪。
那是他的眼睛!
竟然是罕见的金褐异瞳。
蛰伏已久的伤痛忽然提起,孟清漓觉得自己的心脏阵阵紧缩。
这小孩儿的年龄,还有他的眼睛,实在……实在太像自己的孩子。
但是,他的小孩儿又怎么会出现在汴京?
这种巧合发生的几率实在太低了。
孟清漓用颤抖的手,将小孩儿脏兮兮的脸擦了擦,他想看看那小孩儿的模样。
但在他的手还没有碰到小孩儿的脸的时候,他已经被一股蛮力给打飞。
身子撞到身后的墙上,嘴角在磕碰的时候不小心咬到,流出了血。
“混蛋!竟敢对少主无礼!”
孟清漓面前站着一名英姿挺拔的少年。
才一年多没见,长高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