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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门有喜(31)

四皇子亦起身,手上依旧握着那幅画,听母亲说要道别,方将画奉上:“今日孤王得开眼界,不但见得如此佳作,而且竟也见到了失传多年的珍宝。”他也发现莞颜已不在席间,垂眸又道,“今日就作罢,改日孤王再行宴请沐六小姐,到时候再与贵府小姐行书论画。”

沐阁老与老太太只是笑着言谢,心里却暗暗怪莞颜不懂轻重。

七皇子亦起身,笑道:“刘母妃与四皇兄要走,儿臣恭送。”

四皇子点头,微微含笑:“皇兄身体不好,比不得七皇弟。”说着竟是猛然咳了起来,脸色涨得一片通红,有宫女要来给他抚背,被他连连摆手挥退了,如此咳了一会儿方见好转,“母妃,我们走吧。”

众臣跪地,口呼皇上万岁,娘娘千岁。

七皇子单手背负,眸光犀利如鹰,几年沙场生涯早就练就了他铁一般的躯体,身子自是要比这个病怏怏的四皇兄强壮许多。

几年前,父皇好似已经觉察到刘氏一党的势力,便将他叫到跟前,让他远赴边疆参军。吃了几年苦,到底是有用的,如今不仅兵权在手,而且也不似其他皇子那般娇身惯养,打得扛得,更是懂得行军布阵。如今只要再得沐家支持,自己荣登大统便是指日可待的,到时候必会铲除刘氏一党。

君王侧榻,岂容他姓臣子酣睡?父皇做不到的,他段瑞必是要做到。

送走了刘贵妃与七皇子,沐老太太便称累,向着七皇子告了别,便由云裳扶着,向着内宅走去。

刚走入院子,便听得里屋有人哭喊的声音,老太太一惊,甩开云裳的手便大步而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难怪她一直觉得胸疼气闷。

走到屋门口,却撞上了快步而出的云想,云想见状,立即向着老太太跪下:“老太太,三太太她,她怕是不行了。”

今天上午七丫头在她面前哭闹,说怎么也要见上母亲一面,她想着那山上寒冷,也着实心疼这三媳,又加之今天是自己的寿辰,怎么也该让三儿媳妇回来一趟的,便着人去请了。

只是她不敢让谢氏去前厅,便命云想与七丫头候在身边,怎么这才几个时辰,三媳竟然不行了?

沐府七小姐沐凝烟跪在母亲榻前,一个劲地抽泣,还用手拼命摇她的身子:“娘,烟儿再也不淘气了,以后一定会听话的,娘,您再睁开眼睛瞧我一眼。”见谢氏缓缓睁开眼睛,她用手胡乱擦了下脸,喜道,“娘,娘,我是烟儿。”

谢氏缓缓抬手去抚摸她的脸,眼角有泪落下,顺着面颊流淌,她闭了闭眼,这才道:“烟儿乖,娘只是想你父亲了,娘对不起他,独自苟活了这么些年,现在也该是时候去了。”

“你胡说什么?”沐老太太听得媳妇一番话,已是淌泪,走到媳妇榻前坐下,握住她的手,“你自小便养在我身边,打小生得好,又乖巧懂事。”她忽而哽住,泪水落得更是汹涌,“我也只是心里难受,这才将你打发去清心观的,原也不是想你一辈子都留那里,等过了风头,自然接你回府。”看着她嘴角缓缓流淌的血迹,摇头,替她擦拭,“你怎这般傻……”

谢氏气若游丝,只是将女儿的手握放到老太太手里,张了张嘴,轻声道:“我对不起凌儒,原早就该随他去的,如今烟儿也长大了,只盼老太太将来给她说门好亲事。”说着已是闭上眼睛,眼角有泪划下,“只管责罚我,不要怪他……”说着,手已是重重打下。

沐凝烟“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老太太也是几乎昏厥过去,她那么疼爱谢氏,又怎会忍心责罚她呢?

不过到底年长,瞧着谢氏嘴角的血渍,觉得有些不对劲,立即转头呵斥云想:“三太太可食用过什么?”

云想跪在地上答话:“是胡姨娘送来的血燕,胡姨娘还与三太太说了好一会儿话,当时将七小姐与奴婢都支开了,说的什么奴婢不知。”

这边胡姨娘算准时间,已是领着几位官太太往老太太的院子走来,她在送给谢氏的血燕里加了腹泻的药。呆会儿只要谢氏喊肚子痛,她便可去叫大夫,到时候当着这么多命妇的面,她的丑事必然揭晓。

赵流苏跟她说,只要她将事情做成,便少不得她的好处,而且将来或许还可以给五丫头说门好亲事,有她享福的时候。

可当走进老太太院子时,便听到有人嚎啕大哭,她忽的止住脚步,微微愣了一会儿。细细一想,该是那七丫头的哭声,药性这么快就有用了?还未进屋子,云裳便撩帘走了出来,正与胡姨娘撞面,又见她身后跟着一群命妇,心里暗暗骂这蠢笨的胡姨娘。

面上却是笑着,向着几位命妇行了一礼:“老太太已经困乏,天色也不早了,各位夫人还是先行回府吧。”说着也不管她们愿意不愿意,自己领头,引着她们,“奴婢奉老太太命,送各位夫人出府,改日再选时间请夫人们过府饮茶。”

众命妇闻得哭声,都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府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然选择离开。

胡姨娘还欲说,却被云裳止住:“老太太说有话与姨娘说,在屋内等着姨娘呢。”说着已是有粗壮的婆子上前来押胡姨娘,将她往屋里拽去。

得到谢氏病逝的消息时,赵流苏正于屋中与妹妹聊天,她挥退了前来报告消息的婆子,有几分失神。

她只是想让沐府颜面尽失,只要沐府在众臣面前失了颜面,那么沐莞蓉做四皇妃的可能性就小了很多,为自己妹妹除去这么一个强劲的对手,对她赵家自然有好处。

赵流云道:“那个蠢笨的女人,不会是她心有不甘下的毒手吧?”她懊恼,怕此事牵扯到姐姐身上,最后真相大白,对自己清誉不好,咬唇道,“姐姐,到时候那胡姨娘说什么,我们可都不能承认。”

赵流苏眸光闪过一丝阴狠,拽了拽裹在身上的狐皮袄,望妹妹一眼:“妹妹在说什么?姐姐听不懂,我们赵家的女子,又怎会与一个婢女提升的姨娘扯上关系?”

“那韦妈妈呢?”赵流云知道自己姐姐算是要抵死不认账了,心里松了口气,可又想到几个下人,不禁有些担忧,“奴才咬起人来,可是最凶险的。”

赵流苏给秦妈妈使个眼色,示意她低头,又抚在在耳边说了几句,秦妈妈称是,然后退了下去。

第二日,沐府便红色变白色,只是一夜,喜事便成了丧事。

听说胡姨娘疯了,被关在西北偏院的柴房里,不许任何人靠近,即便是五小姐,也不许。

昨天来道喜的今日却来吊唁,消息传到了皇宫,四皇子正坐于凉亭里与一男子对弈。他落子的手顿住,皱眉,微微偏头问小太监:“昨日孤王前去给沐老太太贺寿,倒确实是未见得沐三太太……”他将子落下,喟叹道,“有时候觉得,生老病死真是瞬息间的事情,老死并非可怕,可怕的是,就算走到人生尽头,也不能求得一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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