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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心记(53)

他侧转身子,拨开阻挡他视线的发,露出她温婉的温柔的温暖的脸。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韦昕呢喃,习惯性地去握她的手,顺势解下她腕间的丝帕。杨怀瑜伸手阻拦,已是来不及。一道细细的刀痕出现在面前,灼痛了他的心。

“我不要你做这些。”韦昕凝视着她,低低道:“能感知到你,很快乐。每次,你靠近我,心跳会不自主地加快。每次,你离开我,它又会安静地等待,等待你再次出现。每天每天这样等。”

杨怀瑜泪如雨下。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以前去韦府,她从未遇到侍卫,他总是待在书房,而且不等她现身,他就知道她来了。

不是她轻功有多高,不是韦府防范有多差,也不是他有多忙。

而是,他一直在等她。

却原来,那些想见不能见,相爱不敢爱,相恨无法恨的日子,纠结得并非只有她一个。

杨怀瑜窝在他怀里,哭了个痛快。韦昕并不劝阻,只紧紧地拥着她。

第二日,自然是晚起,杨怀瑜的双眼自然肿得象核桃,韦昕自然还是等她吃早饭。

可想起昨夜,两人都有了些不自然。

默默地吃饭,默默地喝粥,偶尔视线碰到一起,杨怀瑜急忙躲开,韦昕却是盯着她看,直到红霞飞上她的脸颊,才作罢。

出城时,两人自然还是一同坐车。

韦昕搂着她,低问:“好些没?身子还疼吗?”

杨怀瑜红着脸,几不可见地摇摇头。

韦昕叹气,“到八月半还有两个多月,如何等得?”说着,手不老实地往她衣襟里探。

杨怀瑜“啪”一声打掉他的手,“这是在车里呢,动手动脚。”

韦昕不说话,低头吻住她的唇,舌尖钻进她口中,唇齿相依,两舌交缠,只吻得杨怀瑜脸红心跳,在他怀中几乎化成一滩水才放开她,低低道:“原来亲吻果然是甜的,余味无穷。”又去吻她的脖颈,亲出来好几个唇印。

杨怀瑜又羞又恼,“这下子如何见人。”使劲把他推得远远的,再不让他靠近。

韦昕只是笑,笑得意味深长。

中午在客栈用了些点心。

杨怀瑜帮韦昕换官服。穿了大红朝服的韦昕,立时变得贵气逼人。杨怀瑜看他的脸色仍是苍白,取了胭脂问:“要不要擦一点?”

韦昕笑着摇头,“本官一路劳顿,脸色不好在情理之中。”又拦杨怀瑜,“你也别擦。待会换上苏和在济南府给你买的衣衫。”

那些衣衫均是普通布衣,杨怀瑜不解。

韦昕亲亲她的鬓发,“听话,等到知府府邸就明白了。”

杨怀瑜只得换了衣服。

再与韦昕站在一处,韦昕神采飞扬清贵无暇,她却灰头土脸萎靡不振,真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韦昕拉着她的手,叮嘱道:“一会我在前面坐轿,你跟在后面坐车。我不叫你别下车。到了城门也不许偷看我。若想我了,就看看这块帕子。”将帕子塞到杨怀瑜怀里,借机揩了下油。

杨怀瑜不屑地撇嘴,“臭美,偷看你作甚。你正大光明地让我看,我都不看。”

韦昕恨恨地望着她,“你就嘴硬。上次在城门,你没偷看我?”

想起那日的情形,杨怀瑜心酸不已,眼圈微微泛红,“你根本什么都知道,可是你……你一眼都不看我,你还一直在笑。”

韦昕叹道:“傻丫头,我不看你,怎会知道你在看我。” 十六年来,他日日夜夜想着南宫后人,想了那么久,除了刻骨的仇恨,内心的深处还有说不出道不明的亲切与熟悉。 乍看到裁云剑,他亦是百感交集,慌乱不已。

尤其裁云剑的主人是她。

门外有细微的脚步声。

杨怀瑜敛了情绪,替他整整乌纱帽,“走吧,都等急了。”

韦昕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才打开门,与她一前一后地走了出去。

客栈门口人声鼎沸,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停着一架八人抬的官轿。清一色皂衣小帽的侍卫们站得笔直,神情严肃。

韦昕刚出现在门口,人群“刷”地闪开一条路。韦昕迈着优雅的步子,脸上挂着斯文的微笑,朝官轿走去。

韦昕临上轿时停下步子,回头一笑。笑容温暖宜人,惊艳了在场的众人。

杨怀瑜在他温暖的笑容里,上了马车。

坐稳了,才觉出心跳得厉害,快要从口中蹦出来一般。

无论何时,他总是教她心动。

马车缓缓地行驶,思念悄悄地蔓延。

想他的时候就看看那块帕子。

杨怀瑜掏出怀中的绢纱帕子,展开一看,帕子上写了后会有期四个簪花小楷,一角绣了朵十一瓣的倒座莲花。

正是当初在竹林寺,她留在门上的那块。

原来,他一直带着。

杨怀瑜偷偷地笑了,正要凑上去闻帕子的明庭香味,眼里却辣得要流泪。

帕子上竟涂了辣椒水。

韦昕到底打得什么算盘?

马车停在离城门一里开外。杨怀瑜按捺住好奇的心,不去看车外的情景,可偶尔还是会有一言半语飘进她的耳朵。

“首辅大人长得象画上的人。”是小姑娘的声音。

“如此人物却是不折不扣的佞臣,可悲可叹。”是青年男子的声音。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徒有外表罢了。”似是老夫子的声音。

枉韦昕有副好表相,却恶事做尽,这仿佛已成了公论。

杨怀瑜感慨,纵然韦昕被普天下的人的唾弃,可是她明白他的好。

马车又开始走了,进入城门的时候,杨怀瑜透过晃动的窗帘看到门口的士兵已换了一批,不再是出城的那些。

她自嘲地笑笑,这些事,想必韦昕早就考虑好了,还用得着她来操心。

不自禁地想到昨夜的疯狂,想到他温柔的低喃,想到她不知羞的纠缠,想到情浓那刻的颤抖与接踵而至的刺痛。

没想到□是如此地好,可又如此地痛。

“姑娘,请下车。”月影低沉的声音唤回她沉迷的思绪。

直觉地拿帕子捂了羞红的脸,眼泪“刷”地涌出来。

恍惚间,竟然忘记了帕子上的辣椒水。

车外有两个丫鬟等着。杨怀瑜扶着她们的手下了车,迎面是两丈高的门楼,门楼的牌匾上写着两个烫金大字——孙府。

看来这就是郾城知府孙守礼的府邸了。

黑漆大门洞开着,两旁站了许多下人,均垂手低头,身子半躬。

杨怀瑜在丫鬟的带领下,穿过倒座门,进了花厅。

花厅正面的太师椅上坐着两人,均是大红朝服。左边那个是韦昕,右边那位约莫四十多岁,脸色黝黑,留着胡子,看着很威严。

杨怀瑜跪下行礼,“民女杨氏见过两位大人。”

不等孙守礼开口,早有一年轻妇人冲上前将她扶了起来,“快起来,受委屈了吧。”

杨怀瑜见她三十多岁的样子,穿一身大红杭绸万字不断头褙子,头上插着赤金镶红宝石簪花,猜想必是孙守礼的妻室,遂屈膝行礼,“见过孙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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