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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发为夫妻(18)

雨夜,她小心翼翼端着姜汤递给他,眼神温柔亲切。

医馆里,她弯腰搓药丸,神情沉静从容……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上来,辛大人无端地叹口气。

他曾经因女人吃过大亏,也曾暗自发誓,再不会轻信女人的话,对女人心软。而这次,当他看到那双美丽的杏仁眼蕴含的点点泪水,他的心软得象水,乱得象麻。

就算饶她不死,至少也得警告她不得乱说吧?

想到此,不由气恼地甩了下马鞭。白马一声清嘶,四蹄腾空,绝尘而去……浑不管,这急促的马蹄声扰醒了多少人的好梦。

有夜巡的兵士经过,当瞧见马上人闪亮的银色面具,立刻闪身让路。

辛大人一路狂奔到忘忧居才勒紧缰绳慢下来。守门的壮汉早习惯他进出的不定时,听到马蹄声不待吩咐就连忙打开大门。

入了夜的莫愁湖较之白日别有一番风景,柳枝轻点,荡起无数涟漪,在月色下发射出银白的光华。莲叶摇动,惊醒梦中的游鱼,咕噜噜便是连串的水泡,间或水花四溅,打散如镜湖面。

走过半面莫愁湖,辛大人烦乱的心终于慢慢沉定下来。

易楚却是翻来覆去几乎整夜未睡,那股淡淡的艾香弥漫在屋子里经久不散,害得她每隔半个多时辰就会起身四处看看,唯恐辛大人去而复返要了自己的小命。直到四更天,才勉强合了会眼。

早上自然起晚了,顾瑶已早早过来做好了早饭。

易楚歉然地说:“麻烦你这些日子心里很是不安,现下阿齐已经大好了,你家里也忙着,不好总劳动你。”

顾瑶爽朗地说:“阿齐还没好利索,我估摸着你这几天累得够呛,不见得能起身,这才过来的。明儿我就不来了。”

这也好,易楚笑笑,留她用饭。顾瑶便不客气,熟门熟路地摆好了碗筷。

因多了个外人,易郎中自然不会与她们同桌用饭,易楚便将饭菜端到书房。

顾瑶粗心没瞧出易楚脸色的憔悴,便是瞧出了,也只会认为是照顾易齐累的。

易郎中却不然,一见面就问:“怎么没睡好,眼底有些发青……脖子又是怎么回事,红了一片?”

“屋里有蚊子,总是赶不走,还偏偏叮了喉头处,痒得紧,多挠了几下。”易楚苦笑,为遮掩这处淤青,她早上还特地换了件立领盘扣的中衣,没想到总是瞒不过父亲的眼睛。

幸好易郎中素来信任易楚,而且到底是女儿家的颈项,他也不便细看,只温声叮嘱,“待会抹点止痒的药膏,别挠破化脓就不好了……家里艾草是不是不多了,回头我上山采些回来。”

易楚忙道:“还有,昨夜熏得时候短,今儿再不偷懒。”

今夜,她是不敢熏艾草了,或者以后也不会。那种气味,让人害怕。

饭桌上只三个女孩子沉默无言地用了饭。易齐神色仍是恹恹的,吃过饭就回了房间。顾瑶却是留下来抢着收拾了碗筷。

易楚便问起她退亲的事。

“刚过头七就退了,那家人也真有意思,聘礼定金什么的要回去不算,连年节来往的东西都换成银子往回要。当初年节礼都是有来有回的,他们也要得出口。还好,早早退了亲事,否则指定过不到一起。”

易楚莞尔,“你倒是想得明白。”

顾瑶很认真地说:“经过这遭,倒是看清了许多事。以前干什么都碍着面子,怕被人看轻了,如今想想面子值什么,那都是给别人看的,自己过得舒心才是正经。守孝这三年我也不打算闲着,除了顾好家里,我也得给自己找个顺心如意的夫君。气死那家人!”

最后一句是跺着脚赌气说出来的。

易楚乐不可支,却不得不承认顾瑶的话很有几分道理。

送走顾瑶,易楚去医馆找父亲,“胡二哥的伤怎么样了,这么些天没去看看他也过意不去,我想今儿去一趟。”

“已经结痂了,就是天热好得慢。你去看看也是应该,明天去吧,爹给你一道,顺便带些药过去。”易郎中考虑得多,胡二这次对易家算是有大恩,再加上受了伤,如果提出什么条件来,他怕易楚年纪小应答不当,白落了话柄。

易楚答应了,又商量道:“胡二哥当天新做的裋褐破了,我想另买块尺头赔给他,单独给他不合适,顺便给胡玫也买一块,然后再给胡祖母秤两斤好克化的点心,行不行?”

考虑得很周到,又不会授人以口舌。易郎中欣慰地点头,“好,你看着去置办吧,银钱不够,爹这里还有。”说着掏出荷包,倒出两小块碎银。

易楚连忙推辞,“不用,我这里的够花。”

易家是易楚管账,所有菜蔬米面以及人情往来的花费都从她手里过,既然她说够用,易郎中也不坚持,将碎银又收了回来。

易楚去了之前惯常去的枣树街那间布店。夏日即将过去,店里已摆出厚重的秋冬布料,夏季穿的绉纱、茧绸以及细麻布相对便宜了许多。

易楚给胡二挑了块土褐色的细棉布,棉布舒服吸汗,土褐色又不显脏,即便沾点猪油猪血也瞧不大出来。给胡玫选得是块湖绿色绢纱,胡玫身量高挑,带着几分英气,穿湖绿色更显清爽。

易楚对这两块布料很满意,店家要的价钱也很让人满意,两块布一共才四百文。

付了钱钞,易楚高兴地跟伙计告辞,刚出门,瞧见马路对面自木记面馆走出来一人。

好巧不巧,正是辛大人。

易楚被吓破了胆,慌不择路,转身又进了布店。

伙计见怪不怪,笑着问:“姑娘还买点什么?”

易楚赔笑道:“随便看看,有合适的再买。”顺着适才瞧过的布匹再一匹匹看过去,转了一圈,状似无意地朝门外瞧了眼,却发现辛大人竟然没走,定定地站在树荫下,仿佛入定了一般……

第14章 波澜

辛大人静静地站在柳树下,手里摇着折扇,就像在路旁乘凉的其他人一样,姿态悠闲。可那双幽深的眼眸里分明带着笃定,他不信易楚敢偷偷自他面前溜走。

昨夜,他几乎落荒而逃,忘了句话没说。依着易楚的聪明,应该主动过来表忠心吧。

他赌得就是自己对她的了解,看看能猜透几分。

除此之外,自然还有点小小的心思。

多年颠沛流离的生活使他养成了戒备的习惯,跨出面馆的瞬间,他已将前后左右的人群看了个清楚,自然也没漏掉易楚。

前一刻她还神采奕奕地对着伙计笑,可见到他,就像见到猫的老鼠,扭头就溜。

他救过她一命,还先后饶过她两回,她不惦记着报他的恩情,竟然敢躲。

就是这股莫名其妙的恼意止住了他的脚步,他偏要看看,她到底能躲到几时?

易楚在布店对着殷勤的伙计简直是度日如年,可对面的辛大人迟迟没有离开的迹象,难不成他要站在那里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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