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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家长女(96)+番外

陆安平倒是有心,还另外给她誊抄了一份算盘口诀供她练习,陆安康却急赤白脸地斥责她粗鄙俗气,口口声声说错看了她。

严清怡满脸地无可奈何。

不出所料,陆安康又被大姨母训了一顿,要他老老实实在外院读书,不用晨昏定省,免得她看了心烦。

待陆安康离开,大姨母问严清怡,“难怪你二表哥不理解,我也觉得奇怪,好端端的姑娘家弹弹琴绣个花多好,你学算盘干什么?”

严清怡笑道:“等回济南府,我打算开间食铺或者小杂货铺,卖个针头线脑的,也好维持生计。”

大姨母沉了脸色,“怎么刚来两个月就惦记着回去,你娘要知道,还不得说我苛刻了你?”

“怎么会?”严清怡挽住大姨母臂弯,轻轻摇了下,“姨母待我这般好,我娘再不会往别处想。我只是从小没离开家,眼看着大雁都排着队南飞,我也想我娘了。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到二姨母家,那个胡寡妇是不是还隔三差五让阿旻去索要银子?”

大姨母拍拍她的手,“我知道你是个孝顺的,不瞒你说,我也记挂你娘。要不这样,我让你姨父给他同窗李大人写封信,让他看顾一下你娘,要是胡寡妇再泼皮耍赖,就把她儿子押到监牢关几天。”

严清怡眉开眼笑,“这个主意好,胡寡妇最看重她儿子,总得杀杀她的气焰……只是我也不能总在姨母家里住着,早晚要回济南府。”

大姨母叹口气,“你这孩子,看来我也不能瞒着你了。这次上京,就是打算在京里给你相看个人家,以后就留在京都。你想,京都是天子脚下,沾着龙气,多少人想来都来不了。京都有出息的少年郎也多,姨母定然给你和阿娇挑个好的,等阿昊考中武举也在京都住下,到时候把你娘接过来就成,耽搁不了孝顺她。”

严清怡低头想一想,“要不我回去过完年再回来?家里就我娘跟阿昊,太冷清了。”

大姨母眉间显出一丝不虞,语气却仍是和蔼,“等你姨父回来,先让他写封信再说,没准你娘已经到了东昌府,你贸贸然回去恐怕扑个空。”

严清怡只好点点头。

半下午的时候,陆致下衙回府,吩咐人将严清怡叫到正房。

严清怡刚撩起帘子,就看到厅堂当间站着个身材瘦削的少年,那人穿靛蓝色裋褐,腰间束灰色腰带,墨发高高束起,系着同样的灰色布条。

听到脚步声,那人回头,正对上严清怡的眼。

严清怡惊讶地张大嘴,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第66章

林栝怎么可能进到内宅里来?

“林教头?”严清怡讶然地唤一声, 蓦然发现林栝腕间一道长长的伤痕,上面已经结了褐色的痂。

也不知是几时伤得, 伤得深不深?

不由地皱了眉头。

林栝猜出她的心思,只飞快地扫她一眼,又收回目光,拱手揖了揖,“三姑娘。”

严清怡不敢朝他多看,朝陆致福了福, 恭声问道:“姨父找我?”

陆致慈爱地笑笑,“是这样,圣上昨天检阅了今科选出的头二十名武举,林贤侄表现颇为出色, 被点为第四名, 授总旗衔,年前要往宁夏镇赴任。林贤侄想先回济南府, 前来问你有无口信捎回去。”

总旗辖五十人,是正七品官职。

大姨母曾经说过, 通常武状元才会任命总旗, 榜眼跟探花都是从小旗做起。小旗是从七品官职, 辖十人。

想必武选司是因为林栝主动请缨往边关去, 才有意提拔了一级。

听闻此言, 严清怡既悲且喜。

喜的是林栝果真一身好功夫, 能在那么多人中得圣上青睐, 悲得却是, 明明有大好的机会可以到京卫去,他却偏偏要往边关。

严清怡咬下唇,屈膝行礼,“恭喜林教头。”

“我能有此成绩,全倚仗圣上赏识以及陆大人栽培,”林栝先朝陆致拱拱手,又看向严清怡,目光不自主地变得温柔,“再有也是运气,昨日最后一场是跟保定府徐公子比剑,僵持了许多时候,我才侥幸胜出,可也被他剑锋所伤,幸好有太医在场,并无大碍。”

严清怡情知他特意解释给自己听的,低着头沉默不语,只听林栝又道,“……我后天回济南府跟姨父姨母辞行,三姑娘可有书信要带,脚程能比驿站快几天。”

严清怡低低应着,“好,劳烦林教头略等片刻,我这便写来。”

匆匆回了西厢房,取出砚台墨锭,才刚要研墨,泪水已顺着脸颊簌簌而下。

她明白林栝要走军功晋升的路子,可听到他的决定,仍是有说不出的心酸与担忧。昨天是殿前比试,拼得不过是个名次,就能受伤,到宁夏后,是与鞑子真刀真枪地打仗,还不得拿了性命去拼?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谁能知道这三年间到底会发生什么?

严清怡心事重重地写完信,复回到正房,交给林栝,“有劳林教头,多谢。”

林栝淡淡笑道:“三姑娘不必客气,我一定将信送到,不会出现什么纰漏。”说着又对陆致跟大姨母行个礼,“卑职告辞。”

大姨母吩咐了彭姑姑送他出门。

严清怡目送着他瘦削的身影消失在穿堂门后,暗暗叹了口气。

陆致笑着对大姨母道:“林贤侄是可造就之人,有一身好功夫固然不容易,更难得是忠心可嘉。殿前比试时,保定府姓徐的长剑脱手,差点扎到我面门,幸好林贤侄见机快,一把攥住了……名次出来后,我跟贤侄闲谈,才知道他姨父竟然就是济南知府张培源,张培源比我高一科,彼此也认识。”

严清怡恍然,难怪陆致口口声声唤林栝为贤侄,还特特地将他带回家中,原来其中还有这种缘故。

想必林栝的手也是那时候被伤的了。

大姨母点头附和,“这人年轻有为生得相貌也端正,以后想必能成大器。”

陆致不屑地道:“妇人之见,这人是否有作为跟相貌有什么关系?”

听闻此言,严清怡不便多待,忙寻个借口回了西厢房。

却是无心做什么,只从柳木箱笼最底下取出只石青色绸布荷包,将里面两张纸条拿出来。

一张上面写着“磐石无转移”的字样,另一张则写着“朝看天色暮看云”。

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草。蒲草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朝看天色暮看云,坐也思君,行也思君。

严清怡默念几声,将字条小心地叠好,原样放回箱笼,取过算盘胡乱地拨弄着。

天渐渐变得更加寒凉,桂花树的枝叶尽都凋落,石榴树上却还残存着两只石榴,颤巍巍地挂在高处的枝桠上,红得像是小小灯笼。

单薄的褙子已经抵不住寒气,严清怡便做了件夹棉袄子套在里头。

大姨母瞧蔡如娇早晚披着大红缂丝披风,也拿出一匹缂丝让柳娘子照样给严清怡做了件。

两人穿着披风并肩而立,俨然一对姊妹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