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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家长女(75)+番外

陆安平忙求饶,“娘,我读了这些年书,不是不想考,是实在考不中。八股文中,我破题承题都可以,但后头起股、束股确实写不出来,先生都死了心,娘也别为难我了。”

大姨母冷着脸不吭上,转向陆安顺,脸色和缓了些,“阿顺,你是好孩子,你好好读书,别跟你两个哥哥学。”

陆安顺年纪尚幼,乖巧地应道:“好。”

院子里,陆安康站在桂花树下神情严肃地问严清怡,“你用什么方子酿的酒,用得什么水,哪里的米?”

严清怡多少了解他的脾气,一本正经地回答:“没有特别的方子,就是以前无意看了一本书上记得,大概步骤应该没差,水就是家里的井水,米是溧阳米,酒曲倒还好,是醉仙楼讨来的红曲。”

陆安康扼腕叹息,“醉仙楼的酒曲不容易得,你们可真是暴殄天物,以后可要记着,溧阳米虽好,但不如丹阳米。水要用无根水,最好是玉泉山的雪水,当下这个季节不易得用江心白也凑合,井水……”连摇几下头,“井水就得沉上一夜,取了上层浮水用。”

蔡如娇听不太懂,插言问道:“江心白是什么?”

陆安康毫不留情地抢白道:“不懂就要多看书,哪有女孩子像你似的这般轻狂?”

陆安平刚出门口正听到此言,眉头皱了下,方要上前解围,严清怡已开口道:“表姐不知不为过,表哥知道了就告诉一声,即便不愿意告诉,又何必这般出口伤人。”

陆安康梗着脖子说:“我所言乃事实,她就是行事轻狂,扯坏蔡表哥好几本书。”

严清怡道:“从前表姐年幼不懂事,而就今天来说,表哥行为才算得上轻狂二字。”侧头跟蔡如娇解释,“江心白就是江中间的水,江边因为有人洗衣濯足或者鸭鹅嬉戏不太干净,江心的要清澈许多。”

话音刚落,就见陆安康躬身对着蔡如娇长揖,“是我出言不逊,表妹见谅。”不等蔡如娇答话,接着对严清怡讲,“下次酿酒你叫上我,我可以指点一二。”

她们都是姑娘家,叫陆安康算怎么回事?

严清怡愣一下,无奈问道:“表哥以前也酿过酒?”

“没有,”陆安康答,“但是我读过不少书,会好几种酿酒法子,你可知单酒曲便有麦曲、米曲、豆曲……”

严清怡打断他的话,笑道:“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陆安康脸色一红,甩着袖子离开。

陆安平叹口气上前,温和地笑笑,“二弟性子耿直,出言不逊,为此不知得罪过多少人,两位表妹别与他一般见识。”

暮色渐浓,西天的云彩被晕染得一片绚烂,夕阳的余晖斜斜地铺照过来,陆安平面上犹如蒙了层金粉,越发显得唇方口阔眉宇疏朗。

蔡如娇难得的没有叫嚷,反而悄声道:“二表哥原也没说错,是我读书少懂得少,可我绝担不起轻狂二字。”

她半低着头,眉眼被额前刘海遮着,瞧不真切,却见一滴珠泪顺着脸颊滑下,颤巍巍地挂在腮旁,旋即无声无息地坠下。

严清怡讶然。

这根本不像蔡如娇的风格,上次因为裙子,她可是哭得惊天动地。

眼角瞥见旁边的陆安平,严清怡仿佛明白了些什么,寻个借口回了西厢房。

桂花树下只剩陆安平跟蔡如娇。

陆安平也瞧见蔡如娇的泪,少不得又作揖替陆安康赔罪,“都是二弟口无遮拦,回头我一定好好教训他。”

蔡如娇吸口气,抬眸望着陆安平道:“不管大表哥的事儿,我是该多读些书多练练字,表哥能不能帮我找本练字的帖子?”

她本生得美,加上眸中润着湿意,颇有几分严清怡柔弱的样子。

陆安平情不自禁地往西厢房瞟了眼,问道:“表妹平常写什么字,临过谁的帖?”

蔡如娇不好意思地道:“之前跟着夫子临过《寿春堂》,学了约莫一年就再没练过,要不我再接着临这本?”

《寿春堂》是赵孟頫所书,风格活泼灵动,倒是适合蔡如娇的性子。

陆安平点头,“也好,我明儿就让人去找。”

蔡如娇笑笑,“有劳表哥。”

大姨母隔着窗棂将院子的情形瞧得一清二楚,眉头紧紧地蹙在一处,忍了好几次终于抑制住将陆安平叫回来的冲动。

她带蔡如娇进京时,的确有过亲上加亲的暗示,可她从来没想过把蔡如娇嫁给陆安平。陆安平是长子,担负着承继家业光耀门庭的职责,必然要选个有助力的长媳。

要是嫁给陆安康倒可以商榷。

陆安康性情乖张,即便考上秀才或者举人也不会有大出息,给他活动个小官员安稳度日就行,而蔡家家资颇丰,又只蔡如娇一个女儿,嫁妆肯定少不了。

这样陆安康的日子也不会难过。

可是冷眼看着,陆安康对严清怡挺特别,他以前对姑娘家从没有个好脸色,也不爱搭理她们,唯独跟严清怡似乎合得来。

如果把严清怡嫁给陆安康也不错,两人情投意合的,大不了以后多贴补他们些银钱,日子也能过得去。

想到此,大姨母的眉头松快了些。

不管贵人相中了哪一个,剩下那个就定给老二,也算对得起两个妹妹了。

如果贵人一个也没相中,唉,只能另做打算。

没几天,桂花已然谢尽,而石榴却咧开了大嘴。

陆安顺禁不住馋,早揪下一只尝了鲜,没想到看着个头不大,却挺甜。

严清怡便吩咐人摘下十几只,用竹篮装着分别送到何家跟魏家。

何若薰回了一篓蜜桔,魏欣则让人带给她两包点心。

大姨母剥了只桔子,一瓣一瓣往嘴里塞,眯着眼道:“这是黄岩蜜桔,江西寻乌也产蜜桔,口味不如这个。”顿一顿,嘱咐道:“赶紧把明儿要穿的衣裳,要戴的首饰都找出来穿给我看看?另外衣裳得多备一身,免得沾了油沾了土。我前阵子告诉你们的千万得记住了,明儿京都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会去贺寿,如果闹出笑话,以后还怎么见人?”

严清怡跟蔡如娇齐齐应是。

少顷,两人换过衣裳,重新梳了头发,打扮得齐齐整整地走到东次间。

蔡如娇穿着月白色绣牡丹花的褙子,鬓间戴赤金牡丹花簪,耳垂上缀着赤金牡丹花耳珰,端庄而不失俏皮;严清怡穿着月白色绣红梅花褙子,同样戴金簪与赤金耳珰。

两人面目本来就有些相像,打扮又相似,并肩站在一起,像是一个人。

这样完全没有挑选的余地。

大姨母不由蹙了眉。

蔡如娇也觉得别扭,本来自己是头一份的,,现在身边又多了个影子,说不出来的不舒服,思量片刻,对大姨母道:“表妹穿这个衣裳有点素净了,要不换件亮丽的?”

红梅花比牡丹花小,褙子上的月白色格外多。

大姨母对严清怡道:“也罢,你去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