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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家长女(67)+番外

在济南府时,春兰随在大姨母身边见到过严清怡两次,印象里她就是个生得漂亮的小姑娘,虽然懂事,但也有任性的地方,活脱脱是个小女孩的脾气。

可现在瞧来,她冷静淡漠的神态,却仿佛发号施令惯了的上位者,有种令人不敢违逆的威严。

春兰心一横,再度俯在地上,“奴婢愿意服侍姑娘,忠诚姑娘。”

秋菊犹豫不决,迟疑了好一会儿才道:“奴婢定然也会忠心于姑娘。”

严清怡“砰”将茶盅顿在矮柜上,“好,既然有这份忠心,我丑话说在前头,以后要是做出背主之事,我绝不会轻饶,可记住了?”

春兰秋菊齐声应道:“奴婢记住了。”

严清怡放缓声音,“可要是做得好,凡有我的好处也都少不了你们一份儿。你们下去仔细想想,今儿天黑之前还有的商量,等明天想改主意,可就晚了。”挥手打发两人退下了。

明明是炎热的盛夏,秋菊却出了一身冷汗,悄悄凑在春兰耳朵边嘀咕,“表姑娘怎么这么厉害,看着有点吓人,没想到让她给镇住了。”

春兰瞥一眼内室门口垂悬的门帘,声音压得极低,“这可是个主意大的,想必太太也看走眼了。”

秋菊连连点头,“你怎么想的,跟定这位了?”

“那还能怎么办?现下就是反悔,也回不到太太那边,只能跟着往前走呗。”

秋菊又道:“就怕太太那里交不了差,而且身契都攥在太太手里,到时候发作起来,生死不由人。”

春兰长长叹口气,“太太那边先敷衍着,尽力把这位伺候好了再说别的。”

两人低低说着话,就听门外彭姑姑的声音,“表姑娘醒了没有,就知道躲懒,也不进去看着点儿,万一有蚊虫叮着咬着呢?”

春兰笑道:“姑娘没歇多大会儿就醒了,刚要了茶喝,打发我们出来了。”

彭姑姑道:“太太请姑娘过去说话,你进去回一声。”

严清怡在里屋听到,撩了门帘出来,笑盈盈地道:“我正要过去呢,姑姑打发个小丫鬟喊一声就是,大热的天,还特特过来一趟。”

“一个院子里,没多点儿路,也顺便过来瞧瞧春兰她们两个是不是尽心。”

严清怡看着旁边侍立的两人,默了会儿,才笑道:“姑姑真会说笑,姨母送过来的人,怎么可能不尽心?”

边说边走进正房。

刚进门就感觉一股沁入的凉意,自然是摆放了冰盆。

蔡如娇已经到了,正坐在东次间的大炕上,手里捏一把美人锤,替大姨母捶腿。

大姨母笑道:“这人上了年纪,腰腿不中用了,坐马车走这几天路,腰不是腰腿不是腿的,哪像你们,歇上一会儿,立刻又水灵灵的。”

蔡如娇讨好道:“大姨母可是半点不显老,跟我们站在一起跟亲姐妹似的。”

大姨母乐得笑开了花,“要真能回到十七八岁的年纪再活一世,可就是求也求不来的大造化。”

严清怡默默想着,自己岂不就是重活了一世?前世刚及笄,还没等到成亲就被屈打致死,这一世一定得好好活着,活到儿女成群,而且也得让前世的爹娘和今生的家人都安康顺遂。

正思量着,见丫鬟们已捧着好几样器具进来。

有斗彩团花葫芦瓶,斗彩百鹿纹扁壶,一对粉彩牡丹纹的花盆,一对青花缠枝莲纹梅瓶和一对青花釉里红喜上眉梢的广口罐。

样样都是好东西。

严清怡颇感惊讶,陆致是从五品的官员,每年俸禄约莫纹银五十两,加上冰敬炭敬贴补最多不过七八十两银子。

先前听彭姑姑说买这座宅院花了三千两,这会儿大姨母拿出这些瓷器也差不多一百多两,而这肯定只是九牛一毛。

难怪有人说,地方官靠火耗、淋尖踢斛,每年有数不清的银子到手。

陆致这般敛财,陆安平又哪来的底气状告罗家贪墨受贿?

严清怡冷笑声,听大姨母道:“先找出来这几件,你们两人各自挑几样,把屋子好生布置起来,以后有客人来,免得说屋里太过冷清。”

蔡如娇乐呵呵地指着那对青花梅瓶道:“表妹,你先前说想要梅瓶,这个就放在你屋里吧,我不会插花,倒是想正经养两盆花,我要了这对花盆。”

斗彩跟粉彩都是釉下彩跟釉上彩结合起来的工艺,比青花更贵重,色彩也更鲜艳。

严清怡看破她的心思,却不想跟她在这些地方计较,便笑道:“粉彩花盆好看归于好看,只怕会喧宾夺主,遮掩了花木的颜色,还是用定窑白瓷或者青花瓷花盆养花更好。依我之见,表姐倒不如要了这两样斗彩,斗彩比粉彩更鲜亮些。”

蔡如娇掩饰不住内心的诧异,脱口而出,“表妹怎么会认识斗彩?”

“济南府文庙街有家瓷器店,掌柜的为人最是和善,我进去瞧过,里面还有定窑、哥窑的茶盅,真正是精致。” 严清怡面不改色地撒谎,反正现在在京都,不会有人真往济南府去求证。

听到严清怡这样说,蔡如娇也有些犹豫,想一想便换成那两样斗彩的器皿。

大姨母看着她们有商有量的,笑道:“你们再想想屋里还需要添置什么东西,列出单子来,回头让管家去置办。千万别见外,否则这样缺了那样少了的,还不是你们自己窘迫。”

说罢,让旁边叫雨荷的丫鬟取过纸笔,铺在炕桌上。

这是要她们当面写。

严清怡莫名生出一种感觉,自己好像是待价而沽的货品,正在由客人掂量着能值几两几钱银子。

可大姨母所言不错,如果现下不提出来,为难的还不是自己?

想到此,严清怡率先铺开一张纸,把所需物品详细地列了出来。主要是笔墨纸砚、笔筒笔洗等文具,然后是绣花绷子、成套的绣针、各色丝线,再有手脂面脂等物。

写罢,吹干墨,对大姨母道:“我想给我娘写封信报个平安,还得麻烦管家帮我打听一下哪里有驿站,另外,闲暇的时候想找几本书看着打发下时间,经史子集看不懂,如果家里有山水游记或者诗词歌赋的,能不能借我读一下?”

大姨母笑应道:“这个容易,回头就让你大表哥挑几本送进来。”

这会儿蔡如娇也把她想添置的东西写好了,闻言附和道:“请大表哥多挑几本,我也跟着学学。”

大姨母乐呵呵地说:“你们这么爱上进,干脆请个夫子来家。之前听你姨父同僚的家眷提起,京都家的千金小姐个个精通琴棋书画,不如你们也学一学,以后结识了别的姑娘,也有话可聊。”

蔡如娇连声道好。

正说着话,陆致从外院进来。

严清怡忙起身,趁势将陆致看了个仔细。

四十六七岁的年纪,身形敦实,面方耳阔,跟陆安平的相貌颇为相似,看上去是个非常好相处的爽朗老者。

可一双眼眸却甚是犀利,带着种审视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