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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家长女(62)+番外

严清怡给薛氏倒盏茶,无可奈何地说:“娘别生气,我哪里知道她会哭,再说,这不是我想闹……打个比方说,如果祖母说咱家东四胡同的宅子不错,大伯母看了很喜欢,让你给大伯母一家住,你给不给?”

“这是咱家的宅子凭什么给她住?”薛氏叹口气,“这宅子能跟裙子一样,一条裙子多大点事儿。”

严清怡道:“不管大事还是小事,道理是一样的,况且有其一就有其二,这次我允了表姐,下回她看上我的袄子,我给不给她?再下次,她看中我的首饰,我给不给?裙子是不算大事,给她也没什么,而且绣娘也说,锦绣阁还另外做了条颜色鲜亮的,我估摸着表姐应该更喜欢那条,本来还想待会儿往锦绣阁跑一趟,看看能不能买了来……但是我的东西就得我做主,我想给她就给,不想给她抢也没用。”

薛氏哑口无言,默了片刻没好气的说,“行,行,你有理,你的东西你看着办,我进去看看娇娇。”

说罢,循着二姨母离开的方向,撩起门帘往西屋走。

走不过几步,听到内室蔡如娇忿忿不平的叫声,“都是一家子白眼狼,咱们又留她吃饭又给她做衣裳,还送出去五十两银子,换她一条裙子都不行?我长这么大,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娘可得替我做主,趁早把她撵回去。还得跟大姨母说说,别让她跟着去京都,一股寒酸气,没得给大姨母丢人的。”

薛氏站在屋中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暗自后悔不该收那五十两银票。

吃人家嘴短,拿人家的手短。

难怪蔡如娇能这般理直气壮地跟严清怡要东西,她是有底气。

现下当着大人的面都如此,往后进了京,怕不是更要得寸进尺?

薛氏沉默数息顺着原路回到了厅堂,正听到大姨母问严清怡,“平常在家里都做什么,读了什么书?”

严清怡笑道:“洗衣做饭收拾家务,什么都干,书倒没正经读过,只小的时候跟娘学着认了几个字,又跟三弟学了阵子,空闲的时候把以前外祖父留下来的书囫囵吞枣地翻了翻,看懂的少,看不懂的多。”

薛氏定定心神,笑着开口:“先前家里快揭不开锅了,就指望阿清出去卖杏子卖绢花能赚回几文钱,她哪里还有工夫读书?不过阿清是真聪明,教过的字一遍就会,看过的书也是一遍就能记着。”

严清怡“吃吃”地笑,“听娘这么说,我都要想换身衣裳去考状元了,回头也披红挂绿骑着高头大马游街,让你好生炫耀炫耀。”

大姨母拊掌大笑,“要是本朝女子能科举,咱们几个都该试试,也光宗耀祖去。我记得跟你姨父同科考中传胪那个,年岁真正不大,刚二十出头,游街那天,路边的大姑娘小媳妇专朝他身上扔花,比状元郎都要风光。”

严清怡问道:“大姨父是哪科的进士?”

“是丁子科的,那年你大姨父三十二岁,好像状元郎更老,差不多四十开外了。”

丁子年,到现在是十七年。

进士外放为官,差不多从县丞或者主薄做起,十七年能升到从五品的员外郎,这速度也算快的了。

正思量着,严清怡忽地想起一事,开口道:“武举会不会也游街?”

大姨母摇摇头,“不会,武举不像科考那般有定规,听说头十几年有战乱的时候,一年能办五六次武举,选出来英雄好汉就往边关送。这些年国泰民安海晏河清,学武的人越来越少,两三年也办不了一次,今年九月倒是有一科。”

严清怡弯了唇角。

九月,林栝也要到京都去。如果有机缘,说不定还能见上一面。

薛氏瞧见她脸上笑容,岂不知她心中所想,暗暗叹口气,问道:“平白无故地打听这些干什么?”

严清怡答道:“二弟正学武,先打听着,说不定能考个武状元出来?”

大姨母笑道:“说起武举,你大姨父正要去武选司任职,应该能说得上话。不过现今兵部势落,武选司也不如以前风光,要是能在吏部文选司当差就好了。”

六部之首为吏部,则吏部之重就是文选司。

文选司掌文官的额缺品级,以及官员的选授与补缺,若非有通天的背景以及过人的才干,谁能坐上那么重要的位置?

每一次官员轮换,内阁都会因为文选司郎中的人选争论不休。

最起码,罗振业就没有本事让自己的门生坐上那个位子,最多只能安插两三个主事进去。

像陆致这样没在京中任过职的,没有根基的,根本不可能进入文选司,就算进武选司也相当不容易了。

陆致为官十七年步步高升,可见他在政事上颇有过人之处。

想到此,严清怡忙起身福了福,“以后阿昊就要仰仗姨父跟姨母提携,我先代他谢过姨母。”

大姨母笑容满面,“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么生分干什么,姨母还得指望你们姐妹陪伴解闷呢。”

这会儿二姨母已安抚好蔡如娇出来,见外头其乐融融,心头不免有些含酸,笑道:“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薛氏不答,先关切地问:“阿娇怎么样了?”

“唉,”二姨母无奈地叹气,扫一眼严清怡,“还在置气呢!三妹有所不知,蔡家连着三代都是男丁兴旺姑娘稀缺,轮到阿娇这一辈儿,阖家都得了阿娇这一个姑娘,上到祖父祖母,下到堂兄堂弟都宠着她,结果惯成这么个脾气。你说就是条裙子,两人各退一步,欢欢喜喜的不就完了,没得让你们笑话。”

严清怡心中冷笑。

她的裙子,蔡如娇要来抢。

两人各退一步,该怎么退?

是蔡如娇放弃了,还是她乖乖地把裙子奉上去。

想一想,笑着起身,“二姨母说得对,我跟表姐确实都该各让一步。既然表姐不要我的裙子,那我也不计较她伸手抢东西了。我去请表姐出来,大姨母刚才在讲京都的事儿,表姐肯定喜欢听。”

二姨母脸色微僵,伸手拉住她,“不用管她,咱们继续说话。”

大姨母饶有兴致地看着严清怡。

严清怡穿件半旧的水红色袄子,脸上脂粉不施首饰皆无,就只鬓边一朵粉嫩的月季花,显得那张白净的小脸娇娇柔柔的,说话的声音也温和糯软。

若非连续几次见她行事,只看这天真稚气的模样,还以为跟薛氏一样性子和软。

难得生就一副好相貌,行事又不卑不亢进退得宜。

比蔡如娇聪明多了。

跟聪明人打交道不累,就怕她太聪明不好掌控,总得使出点手段来,让她完完全全依附自己才好。

不过不用急,先把她笼络住,等到了京都,一切安定下来再说。

当天夜里,大姨母遣丫鬟把被蔡如娇踩脏的衣裳都送去东四胡同,还另外带了两匹布。

丫鬟恭敬地解释,“姑娘放心,这些都仔细洗过了,那件鹅黄色袄子洗不出来,太太说让绣娘连夜在上面补两朵月季花,专保天~衣无缝。太太知道姑娘受了委屈,特地挑出两匹上好的杭绸,姑娘留着以后裁衣裳……再有,太太定好了后天辰正启程,姑娘把要带的东西归置好,明儿晚些时候会有人来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