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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家长女(42)+番外

跟以前一样,稍不顺眼就想动手。

严清怡顿时冷了脸,旁若无人地回到北屋掩了门。

张氏“哟”一声,将拐杖狠狠笃在地上,“这就是薛氏教养出来的闺女,还口口声声读书人家,对长辈就这种态度?”

严清怡本不愿搭理她,想想又走出来,淡淡道:“还有脸说长辈,天天不是想溺死我就是要打死我,要不是我命大,这会儿尸骨早被野狗啃了个干净。请问祖母,这种算不算长辈,我又该是什么态度?老老实实跪在地上等着挨揍?”

她相貌随薛氏,长了温婉秀美,现下神情却凝肃而庄重,乌漆漆的眸子迸射出寒光,让人心生惧意。

张氏不意她说出这番话,更没想到她突然之间变得如此强硬,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好半天,回过神来,颤巍巍地点着严清怡,“好,好,你本事,你长大有能耐了,等你爹回来收拾你!”

拄了拐棍晃悠悠地往外走。

孙氏不可置信地打量严清怡好几眼,跟在了张氏身后。

严清怡“哼”一声,仍是回了北屋。

严青旻小声道:“姐这样对祖母,爹会不会真打你?”

“打就打,又不是没挨过揍?”严清怡叹口气,问道,“你跟祖母说什么了?”

严青旻答道:“就说夜里睡不好,白天吃不上饭,饿得肚子难受……姐上哪儿去了,是不是找娘了?”

严清怡从怀里掏出几缕丝线,“绣线没了,到街上买了点儿。”

严青昊明显不相信,却没有再追问,低低道:“我想娘了,还是跟着娘好……娘肯定不会让咱们饿肚子。”

看样子是真的想,眼里还隐着点点泪花。

严清怡没应声。

她在寻思自己的出路。

以前她为了不连累薛氏,所以忍着被张氏骂,忍着被严其华打,薛氏既然离开,她再无顾忌,又何必受这种闲气?

何况今天还有个胡寡妇在,但凡她表现得有一丝软弱,就会被胡寡妇认为自己好欺负。

严其华本就对自己不上心,胡寡妇再吹吹枕边风,结果可想而知。

如果能跟着薛氏走就好了,她们娘俩加上阿昊,肯定会过得安安稳稳的。

可现在……

她既不能跑到东四胡同连累薛氏,更不能独自离开。

严其华虽然薄情,可毕竟有血缘在,能给她一丝庇护。

前世与她一同当差的丫鬟,除了因家里贫穷被爹娘发卖外,就是被拐子拐了的,还有个是走迷了路,跟街边店家要了碗水,喝完之后就人事不知。

那些生得漂亮的都送去楼子里,相貌普通的则经过训练卖给大户人家当丫鬟。

她年纪既幼,且生成这般模样,就算能够借由林栝弄到路引,又怎敢只身上路?

倘若不离开济南府,她又该到何处安身?济南府就这么大,严其华若存心去找,不出几个月就能寻到她。

除非,除非严其华能够主动撵走她,那么她就立刻跑到薛氏那里。

可这显然不可能……严其华看她的眼神像是看一堆银元宝,岂肯轻易放了她?

严清怡左思右想,想不出万全之策,而天色已渐渐暗下来。

胡寡妇推门而入,“三妞,快做饭去,你爹该回来了,要见家里冷锅冷灶的,指不定又发火。”

严清怡抬头看看暗沉得像锅底般的后窗,“还真黑天了,后娘做去吧,我爹脾气暴,说不定真动手。”

胡寡妇笑笑,“我这不是不会吗?要是会,也不用天天往外买包子了。”

严清怡也笑,“真巧,我也不会,往常都是我娘做……要不等我爹回来做?我爹做得不如娘做得好吃,但能做熟。好在我还不饿,后娘你饿吗?”

昏暗的北屋里,胡寡妇瞧不清严清怡的神情,却能听出她声音里的不容置疑,真有心撂开手不干,又着实怕严其华回家发怒。

可要让她亲自做饭给这俩兔崽子吃,又是十万分不乐意,思来想去,弯着身子道:“唉哟,肚子疼得难受。”

严清怡体贴地说:“后娘不舒服就歇着吧,我去做饭,做的不好吃也只能将就了。”

胡寡妇点点头,“唉哟唉哟”地回南屋躺着了。

严清怡点了油灯问严青旻,“想吃什么?对了,中午在伯母哪儿吃得啥?”

严青旻怯生生地,“什么都行,中午伯母做得白菜炖豆腐,里面放了肉,伯母不让我吃,都挑出来夹到阿贵碗里了。”

如果薛氏在,肯定会挑两块最大最肥的放到他跟阿昊碗里。

难怪他说想薛氏了?

人不经历点苦难就不懂得珍惜先前的好日子。

就像她,若非为奴为仆三年多,说不定还会以为白米饭是天上刮大风掉下来的,只要张着嘴去接就成。

严清怡叹一声,去厨房生上火先烧出些热水,又扒拉篮子,见先前买的鸡蛋还剩下两只,索性都打在碗里,和了点白面,将粗盐粒子用擀面棍碾碎,捏了少许进去,摊成三张鸡蛋饼,都给了严青旻。

严青旻中午没吃饱,早就饿得咕噜咕噜叫,狼吞虎咽地吃完一张,把盘子递给严清怡,“姐,你吃。”

严清怡认真地看他两眼,接过盘子也吃了一张,“我饱了,剩下的你吃了吧。”

严青旻再没推辞,三口两口就进了肚。

一张饼虽然不顶饱,却也饿不着。

严清怡熄了灶底火,把油灯端到饭厅,取过针线笸箩打算再做些绢花。

严青旻拿支毛笔蘸了水默默地在桌上练字。

严清怡低声问:“你喜欢读书吗?”

“嗯,”严青旻毫不犹豫地回答。

“为什么?”

严青旻忽闪着睫毛,两眼亮晶晶地回答,“书上有很多有意思的人有意思的事儿,长大了,我也要写书,把自己写进去。”

严清怡颇感意外,正要再问,便见胡寡妇从南屋出来,仍是捂着肚子问:“饭做好了?怎么没端出来?”

严清怡笑道:“早好了,我跟阿旻怕吵着后娘养病,就在厨房吃得,没过来。”

胡寡妇瞪她眼,趿拉趿拉地走进厨房,数息回来,“饭呢?”

“刚才就说过,我跟阿旻吃了。”

胡寡妇强压着怒气,“我的饭呢?”

严清怡讶然,“后娘不是肚子疼,我估摸着兴许吃包子吃撑了,正好夜里消消食,就没留。”

胡寡妇终于抑制不住,手指点着严清怡,“好个三妞,你等着,等你爹回来再算账!”

严清怡拿起剪刀,手指轻轻拂过刀刃,两眼直直盯着胡寡妇,“那就等着。”

等到时辰已晚,严其华仍没回来。

严青旻熬不住困先去睡了,严清怡也回了北屋,合衣躺在床上,手塞到枕头底下,那里放着那把短匕。

正迷迷糊糊似睡非睡时,忽然被说话声惊醒,“……两人躲在厨房吃独食,我连点鸡蛋渣子都没捞着,你那个闺女是半点礼数没有,张口后娘闭口后娘,今儿还顶撞祖母,我看该好好管管,再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