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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家长女(217)+番外

更让他生气的是,严清怡竟然来得也早。

没穿他特意送的翠云锦氅衣,只是披着她以往那件半新不旧的棉斗篷,老远看着单单薄薄的,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明明可以在气势上压倒林栝的,可她偏偏打扮得楚楚可怜,到底是安得什么心?

七爷心潮澎拜,周身的血液好似茶壶中快要煮沸的水,咕噜噜地上蹿下跳,恨不得立时到茶楼看看那两人在干什么。

可偏偏表面还要装作云淡风轻。

好容易心不在焉地翻完了手里的书,抬头看看窗外,不见那两人出来,直到浑不在意地再翻一本。

接连翻完三本,七爷终于沉不住气了,走到窗前将另外半扇也打开。

四下逡巡一番,没看到严清怡的身影,便对青松道:“去看看那两人在干什么,别惊扰了人。”

青松心领神会,“蹬蹬蹬”下了楼,装作迷路的外地人,跟店小二打听道路,顺势往里头瞧了瞧。

茶楼客人只三五桌,青松一眼就瞥见了林栝跟严清怡。

两人相对而坐,桌上摆着一壶茶两只茶盅,严清怡手里攥条帕子,分明是已经哭过,眼圈红红的。

而月牙静静地坐在旁边另一桌,眼观鼻鼻观心,一派漠不关心的样子。

青松心里有了数,忙不迭回去跟七爷禀报,“……没在雅间,就在底下堂间坐着,月牙也在,看样子没什么事情,就是……就是严姑娘像是哭过。”

七爷烦躁地合上手中的书,“你到底下等着,等他们出来,把严姑娘请到这里。”

青松领命,老老实实地到外头候着了。

茶楼里,一壶茶已经凉透了,两人却谁都没有心思去喝。

良久,严清怡低声问道:“林大哥身体大好了吗,要不再请太医诊诊脉,兴许脑子里还有瘀血没有去除?”

林栝轻轻摇头,“应该没事了,之前时不时会头晕,这几个月倒是从来没有过。”

严清怡坚持,“还是看一看吧,别留下后患……边关的军医诊治外伤是极拿手的,可论起内里的病,还得是宫里的太医有经验。趁着林大哥在京都,尽早确诊了才是。”

林栝默一默,点头,“好。”

严清怡又问:“你确定要去辽东?你先前在宁夏多少也有了根基,要是去辽东还得从头开始,未免有些可惜。”

“不可惜,”林栝苦笑,“宁夏是赵家的地盘,不管我做得多好,肯定会有人说是倚仗赵家的势力。去辽东正好凭着我的能力重新来过,任谁都说不出二话。”

严清怡长长叹口气,忽而道:“林大哥还记得我以前那把短匕?是一个寄住在二郎庙的外地人给我的,他叫郭鹏,曾经在京卫当过小头目,不知犯了什么事情在济南府躲了七八年。现在他也在辽东,回头我让阿昊把短匕交给你,如果你有为难之处就去找郭鹏,他待人很好,肯定会照拂一二。”

林栝笑着应好,又道:“阿昊寻了个好师傅,武技上长进很大,就是性子还是急躁了些,应该收着点才是。”

“我也看出来了,所以求七爷给他找了个先生教读书,只盼他能够多明白些事理,别总是稀里糊涂的不辨是非。”

林栝重重点头,又沉默了好一会儿,低声道:“三娘,我是希望你能过得舒心如意,可是万一……万一你不顺心,就让阿昊给我写信,我来接你。天涯海角总有你我安身之处。”

“多谢你这么说,”严清怡轻声道,“我会努力过得好,天涯海角太远了,我不想去。”

笑一笑,站起身,“出来得太久,我该回去了。林大哥多珍重,临走前让阿昊给你践行。”说罢招呼了月牙离开。

外头风大,寒冷的空气激得严清怡哆嗦两下,赶紧将斗篷拢了拢。

这时,就见个高大魁梧的汉子大步走过来,恭声道:“严姑娘,七爷在里面藏经楼等你。”

严清怡微愣,却跟在青松身后走进隆福寺。

走得数息,禁不住抬头,就看到古朴拙致的窗户旁边,有人穿着玄色狐皮大氅静静地站在那里。

束发的缎带被风吹动,在他脸旁飞舞,于清贵之中更添几分随性与不羁。

严清怡踏着厚重的木头台阶一步步上去,进得屋里,便感到宜人的暖意,不由舒服地轻叹声,朝着七爷行礼,“见过七爷。”

七爷不搭理她,转身又从书架上抽出一本经书,漫不经心地翻着。

小郑子却殷勤地招呼声,“严姑娘,姑娘请稍等,我去要个杯子给姑娘倒杯茶。”

七爷冷冷地道:“严姑娘刚喝一肚子茶,还用得着你招呼,还不快滚?”

小郑子朝严清怡使个眼色,苦着脸下了楼。

七爷捧着书坐定,一页页慢慢地看。

严清怡搓一搓冰冷的双手,不动声色地往火盆旁靠了靠。

七爷斜着眼瞧见,将面前粉彩茶盅推过去,“喝茶。”

茶是刚续上,袅袅散着水汽,氤氲着淡淡清香。

严清怡迫不及待地捧在手里,立刻感觉到有暖意透过掌心丝丝缕缕地弥漫开来,不自主地弯眉眼。

七爷“哼”一声,放下手中经书,问道:“你就没话对我说?”

严清怡想一想,迟疑着道:“有件事想求七爷,能不能请太医给林栝诊诊脉,他脑子里有瘀血……”

不等话落,只见七爷腾地站起来,一把夺过她手里茶盅重重地顿在长案上。

紧接着,七爷大步走到她面前,突然将她揽在怀里,用那件昂贵的狐皮大氅密密实实地包住了她……

第139章

严清怡低呼一声, 本能地挺直身子, 伸手去推他。

掌心触及七爷胸口, 不由怔住。

她知道七爷瘦弱, 却不曾料到他竟是这般瘦,抚上去只觉得全是骨头, 没有肉似的。

突然就想起那个秋雨萧瑟的天气, 他踩在泥泞的水坑里,宝蓝色锦缎斗篷沾满了泥点,声音清冷地问她, “愿不愿意有个人让你依靠, 给你撑伞, 一辈子陪着你不离不弃?”

明明他自己才是病弱的那一个,却愿意为她挡风遮雨。

严清怡骤然失了力气,低声唤道:“七爷……”

七爷感受到她身体的僵硬,冷冷道:“闭嘴。”

严清怡抬眸,瞧见他眼中怒火, 熊熊燃烧着,丝毫不加掩饰,再不是以前那种辨不清猜不透的样子。

严清怡略沉思, 明白了七爷生气的原因, 不禁暗悔。

适才跟林栝交谈,气过、恼过也恨过, 林栝最需要她的时候, 她不在, 是另外一个人照顾他呵护他,以至于取而代之,她还有什么可说的?

她自认并无过错,而林栝又何尝有错?

只不过是造化弄人罢了。

纵然情深,奈何缘浅!

当诸般纠结不甘慢慢消散,留下的只有叹息以及对于林栝的担心。

抛开这段感情不提,林栝救过她,帮过她,又怎可能一笔勾销?

可眼下,却不是提及林栝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