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严家长女(114)+番外

孙大娘点点头,极快地将荷包并银锭子收进怀里。

这会儿春兰端来托盘,上面摆着茶盅还有碟点心,孙大娘客气几句,吃过两块点心,喝了半盏茶,等到小厮送进锄头来,便撸起袖子出去。

地面果然上了冻,好在冻得并不结实,加上孙婆子确实有把子力气,只将表面上的冻土刨开,底下的便松软了。

孙婆子怕坑太浅,罐子被冻裂,索性越发往深里挖,直挖到三尺多深,把两只罐子并一只陶瓮都埋进去,先覆上一层稻草,再把挖出来的土填进去,用力踩实了。

蔡如娇刚听到动静就出来看热闹,见到孙婆子热得满脸红润,问严清怡,“你这么大张旗鼓地折腾,窖藏的雪水果真比井水好喝?”

严清怡捂着嘴笑,“古书上都这么记着,说无根水比井水清雅,没有土腥气,再有雪水比雨水还要好喝。不过我也没尝出来多大差别,但玉泉山上的泉水的确比井水甜,而且轻。”

蔡如娇奇道:“你几时喝过玉泉山的水?”

严清怡“哎哟”一声,想起来了,她是前世喝过玉泉山的水,因为罗振业讲究,家里小厮每天会买上两坛泉水只供沏茶用。可她心思转得快,微笑道:“去阿欣家那天喝的茶不就是玉泉山的水,你竟是没尝出来?要不就是我记错了?”

“啊哈,”蔡如娇干笑两声,“难怪我觉得那天的茶确实好喝,不过我跟着阿欣到处走,就没正经坐下喝几口,早知道仔细品味一番。”

这话就此揭过。

终于待到屋内无人,严清怡打开信筒将里面的信抽出来。

偌大的纸笺上,只写着寥寥数字,“已至宁夏固原,平安无事。”

字迹很潦草,墨也有些花,尤其最后两个字“无事”,几乎要糊在一起了,很显然是墨迹不曾完全干透就匆忙折叠起来。

可看字体却是林栝的笔迹不假。

不知当时是怎样的情形,竟教他连墨干的工夫都等不得。

但愿别遇到凶险之事才好。

严清怡默默思量片刻,有心想写信问问,可信上并无地址,也不知该将信寄往何处,只低低叹两声,把纸笺原样折好,与先前的信笺放在一处,仍藏在柳条箱子最底层。

俗话说“下雪不冷化雪冷”,早起时,七爷隔着窗子瞧着外面的积雪还着实欢喜过一阵,等得午后睡醒,便开始觉得屋里寒冷。

每年和安轩的炭供应得份量最足,也都是上好的银霜炭。

小郑子便毫不吝惜,卯足了劲儿烧,此时屋里既烧着地龙,还摆了两个热烘烘的大火盆,温暖如春。

小郑子只穿件单衣都觉得身上燥热。

听到七爷说冷,他不敢再加火盆,便将一只灰鼠皮的短袄找出来给七爷穿上。

申正时分,青松与青柏进来复命。

七爷便穿着灰鼠皮短袄,手里捧着暖炉在厅间见他们。

青松穿身土灰色裋褐,腰间系深褐色腰带,手里握一根牛筋编成的马鞭,眼睛瞪得像铜铃,凶神恶煞般,等闲之人不敢靠近。

青柏则穿身蟹壳青的裋褐,腰间系墨蓝色腰带,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用同样墨蓝色腰带系着。两眼略有些眯,唇角不经意地往上翘着,看起来就是个非常爱笑的和善人。

七爷笑着点点头,赞道:“不错,不过跟我出去,也别被看轻了去。”侧头吩咐小郑子将先前万皇后给的那几块玉佩取来。

雕着四季如意纹的墨玉给了青松,雕着喜上眉梢的黄玉给了青柏。

玉佩的质地都是上乘的,只要稍有眼力的人就能够看得出。

赶车的车夫以及跟随的小厮都戴得起这种品相的玉,想必他们也会掂量一下能不能招惹,敢不敢招惹车里的人。

如此便减少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过得三日,地上积雪终于化了个七七八八,融化的雪水经过夜晚的寒冷,在青石板上结成薄薄一层冰。

及至巳正,这冰也尽数化开,露出湿润的路面。

青松驾一辆黑漆平顶马车停在和安轩门口,小郑子先里外瞧了瞧,车厢是铁皮的,里面却镶了层木头,又挂了层毯子,靠上去并不觉得寒凉。车座上铺了张厚实的狼皮,摆了两只弹墨迎枕,案面上嵌着暖窠,案几下摆着炭炉,抽屉里还备着绒毯,非常的妥帖周到。

小郑子放下心,进屋扶了七爷出来。

天气冷,七爷再不好犟着非要穿那件织纹锦的斗篷,而是披了件玄色狐皮大氅。大氅厚实笨重,显得七爷的身体越发孱弱清瘦。

小郑子再三叮嘱青柏,“千万记着,爷呛不得冷风也喝不得冷茶,温的也不行,要热的才好,屋里最好也别摆放花草,尤其那种香味重的,爷闻着不舒服。还有午正前一定要回来,爷经不得饿又吃不惯别处的饭食。”

青柏一一记在心里,拱手道:“郑公公放心,我都记下了。”

马车自贞顺门出宫,拐个弯往东走,不过两刻钟便到了双碾街。双碾街位于照明坊和仁寿坊之间,是京都有名的繁华地段。短短一条街,两边差不多有四五十间铺面,大都是成衣铺绸缎铺还有杂货店。

锦绣阁是座两层楼的店面,门头装饰得雕梁画栋,非常惹眼。

青松正要驾车过去,七爷沉声止住他,“不忙过去,先等一刻钟。”

青松应一声,勒住缰绳,将马车停在街对面。

青柏撩起半边窗帘,锦绣阁的情形便真真切切地落在眼里。

即便在这个寒冷的天气,前往锦绣阁的客人也是络绎不绝,有太太夫人带着闺女去的,也有三两妇人结伴去的,只要从里面出来,手中无一不提着蓝底团花图样的包裹。

七爷盯着外头看两眼,收回目光聊起家常来,“你们两个年纪多大,可曾有妻室?”

青松在外头粗嘎地回答:“小的二十又八,已经成了亲,家里有一儿一女。”

青柏却犹豫会儿才开口,“我比青松大两岁,先前过着刀口上舔血的日子,怕误了人家,没敢成亲。”

七爷听出话音,笑道:“可是有中意的姑娘?”

青柏抬眸,目光迅速地扫过七爷脸庞,七爷神色淡然眸光平和,给人一种安定静谧的感觉。

“算不上是姑娘,”青柏哂笑下,“也已经二十五六岁了,守了十年望门寡,伺候了病重的公爹十年,公爹死了,婆婆容不下她,说她命相凶,克人克己,将她赶出家门。她走投无路,正要到土地庙上吊,偏巧我经过那边,就认识了。”

七爷轻轻叹一声,“是个苦命的……我过了腊八节就不出宫了,大年初一会去上香,正好有半个多月的空闲,你回去把人娶了吧。好歹有个家,总比一个人孤零零的强。”

青柏眼眶一热,点点头,应道:“谢七爷。”

又过了少许工夫,青松探进头回禀道:“适才一刻钟的工夫,锦绣阁进去十二人,出来九人,手里都拎着包裹,旁边真彩坊进去六人,出来七人,有三人买了东西,四人没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