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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凛冬去见你(153)

她在看什么呢?

她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突然想起了多年前那个的跨年夜晚,也在这样的烟花坠落的江边,与她隔江对望的少年今年不会再来了。

跨年夜进行到一半,蓝微便从鼎沸的人潮中离了场,驱车回到家里,沈芸舒和舅舅舅妈都在等她回来吃团圆饭。

这顿团圆饭并不圆满,她的新婚丈夫到现在还音信杳无。

过了春节,一些流言渐渐四起。新闻里,还有国外的一些网站上都在传,说他被判了刑,也有说他在国内的资产都将冻结,更有甚者还说他建敌不少,多的是想把他拉下来的人,进去了就一定会想方设法让他出不来。

沈芸舒这边自然是瞒不住了,蓝微知道沈阿姨心里大抵是明白的,但沈芸舒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当做并不知情,她知道,他的母亲和她一样,现在只盼着他能平安归来。

身边的朋友都宽慰她说,阿舟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不会有事的。柯灵约她出去散心,蓝微提不起兴致,谢过了她的好意。

那天蓝微牵着小Q在街上随便乱晃,走到一个篮球场附近,看到几个十七八岁的男生打篮球。

她停住了脚步,呆呆地看着那边,恍然间,她似乎看到了十六岁那年的江榆舟,意气风发,张扬明亮。

有一个念头从脑海中冒出来。很多年前,她以为他一定会选择做职业篮球运动员,但当省队下来选人看中他时,却被他拒绝了。

站在二十九岁的坐标上,回望过去,她好像明白了,也明白了那天在黄浦江岸他那一席话背后的意义。

那天她太生气了,没有意会到,这其实是江榆舟跨不过去的坎。在他们这段关系中,一开始就不是对等的,即使关系是对等的,但是家庭背景的悬殊,让他一直有一种紧迫的危机感,这种危机感促使他越发的努力。

他想赚很多钱,不是因为他需要那么多钱,而是因为这些钱能给他安全感,这份安全感是来自于他残缺的童年,他的妹妹,他的母亲,后来延伸到了她身上。

他只有赚很多很多的钱,有很强的能力,妈妈和妹妹就不会受到欺负,她也不会离开他。

江榆舟的心里其实一直是缺乏安全感的。所以他才会想要拼命的赚钱,抓住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以前是他的妈妈和妹妹,而现在和将来,全是她。

并不是不够爱她,而是爱得太深,太炽烈,太浓烈。

蓝微把牵引绳套在手腕上,小Q很乖,看她停下了,也不动了,蹲在地上等着。蓝微蹲下身摸了摸它的头,轻轻说道:“小Q,在这儿乖乖等我一下,妈妈给爸爸发条信息。”

虽然江榆舟并不能看见,但是她相信总有一天他会看到的。

她低下头,噙着泪意给他打字:

阿舟,最近过得怎么样,我这里一切都好,我和阿姨都很记挂你。今天在外面瞎晃,看到几个男孩子在这边打篮球,青春洋溢的样子瞬间想起你了。我们分开那天,还记不记得,在黄浦江边,你说让我自己选择,假如你将来变成了一个穷光蛋,问我是否要继续跟你过下去。我很生气,认为你不信任我。今天忽然明白,那天是我误会了你,你没有不信任,只是你也控制不住,就像有人天生害怕黑暗,这不是人为能控制住的,在这里我要向你道歉,是我太独断也太片面。其实我早就知道我们会面临这样的境况,但我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嫁给你,人是不可能一生顺遂的,总要在坎坷和风雨磕磕绊绊的长大,感情也是这样,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相信自己,也相信你。如果是以前的我,准确来说,是两个月前的我,知道你会因为卷入这场旋涡而陷入这般境地,我是绝对不会让你插手的,采用极端的方式,以爱之名逼迫你和我分手,因为我不想连累你受到伤害。现在我不会了,如果这是我们在一起必付出的代价,我们也只能接受不是吗,因为谁也无法阻止我们在一起。其实,我比任何人都要害怕墙倒众人推的境遇,一个人从高处摔落下来的滋味有多痛苦,我太清楚了,这一度如同噩梦般环绕着我,我害怕你也重蹈覆辙,不想看历史重演。但是当你只身对抗这些的时候,如果我在你的身边是不是会好一点,我对于你来说不仅仅只是你的爱人,也是你的家人,是你的家,是你的支柱后盾和盔甲。我们这个小家会是支撑你走过来的信念,我不会抛弃你,我会和你并肩作战,我希望这一次我能够勇敢的面对内心的恐惧,能够陪你熬过去,你有你的害怕,我有我的恐惧,我们一定可以战胜它们。阿舟,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在家里等你回来,很想再看你打篮球的样子。

写完长长的一段文字,蓝微按下发送。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等到他的回复,唯一知道的是,她的心与他同在。

收起手机的时候,鼻尖掉落沁凉,她抬起头看到天上洒落下的鹅毛。

下雪了。

蓝微伸出手去接下一枚雪花。

江榆舟,宁北今年下雪了。

你也会很快回来的,对吗?

春节结束后,蓝微照常去上班。

东方视野已经播出有一阵了,反响很不错,再加上之前蓝微和郑导合作的纪录片,郑导大加称赞,台长也很器重她,说如果纪录片播出效果好的话,可以专门出一档寻人栏目,由蓝微负责。

徐磬开玩笑说,这是蓝微的转型之作。

有了领导的赏识和大力推荐,再加上自己能力过硬,更重要的是宋主任这档子一出,上面领导对此事很关注,台里面临改革,台长又是一个大刀阔斧的,谢伊那几个平时不做正事的在会上挨了几顿批,面临撤职危险,那些墙头草同事们闻风而动,看蓝微势头猛烈,纷纷倒戈。

谢伊心里自然是不服气,但眼下形势不同以往,她就算心里一万个不乐意,也不敢对蓝微造次。

而蓝微对谢伊的种种,从前没放在心上,现在也不会,将来更不会。

那天下班后,蓝微加了会儿班,最近她加班比以前更不要命了,连柳榕都讲她,没见过她这种结婚以后比结婚以前还要拼的。蓝微惯常笑笑没有回答。

“江榆舟还没回来吗?”柳榕放低声问她。

蓝微打字的动作一顿,无言的苦涩闷进喉咙深处。

“哎。”柳榕叹出一声,她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柳榕不说,蓝微也知道的,外面传的话她都有耳闻,只是现在已经不像以前,没人敢到她耳边来说。

很多人说她不好听的,以为嫁了一个钻石王老五,没想到最后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说不定到最后落得人财两空的下场。

下班回家,在城市高楼林立的天空中,她瞥到了一轮金黄的满月,高高悬在凄凉的云层里。

这是除夕以后的第二次满月。

她把车停在一条巷子口,那里零零散散开着几家店,灯影照在漆黑的马路上,昨天沈芸舒念叨着说想吃梨,蓝微想买点水果带回家给她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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