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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凛冬去见你(111)

“老头子最放心不下的还是阿舟,”燕姐不经意间开口,“他那时候混不吝,整个人对一切都无所谓的态度,老头子很痛心,说他是他教到的学生中最有天赋和悟性的,人绝顶聪明,就是太有想法,管不住。最颓的时候翘课一个礼拜,整夜跑去网吧通宵,这还不算,他这人厉害就厉害在这点,他号召了全系的男生一起去,直接把网吧给包了一个礼拜,把网吧老板都惊到了。”

蓝微楞了楞,就算是最开始认识,江榆舟都没这样过。

“后来呢?”蓝微问道。

燕姐回忆道:“就在老头和他辅导员准备去网吧逮人,他们自己回来了。回来以后整个人大变样,虽然偶尔还是会打打游戏,也会因为打架吃批评,但没前面半学期那么荒唐了,节节课都到,实践训练一场不落,测评成绩一流,被学校举荐推送优秀学生,辅导员还推他去学生处任个职,被他拒绝了,说受不了被老师差遣。不过老头被他弄出了心理阴影,总怕他又吊儿郎当不肯学好,盯得他特别紧。”

“老头总说啊,这孩子高考成绩这么优异,又这么爱玩,肯定自我管理能力特别强,光冲这点就是颗好苗。”

燕姐说话的时候,蓝微朝门上的缝隙看去,从她这个角度能看到江榆舟坐在床边的侧影。

她看着,听着,沉思着。

总觉得燕姐口里的江榆舟,和她认识的江榆舟,不是同一个人。

江榆舟虽说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好学生,但是他一贯是个很有目标性的人,更不会让自己失控。

是什么让他改变如此大?

蓝微靠着栏杆,窗外最后的一点薄光打在锃亮的栏杆上,闪着光,不知道是长途波折累到了还是突然想到一些往事,胸口闷闷的,光芒闪到眼里,她低头看向地面,轻道,“他以前不这样的。”

这让燕姐有点意外,那时候她也已经大学毕业,经常去学校送饭,总是能看到江榆舟在办公室,有时歪靠着桌子,有时候坐在电脑前和金老师插科打诨,因为少年长相俊朗又醒目,燕姐不由多注意了几眼,时间久了,也熟了。

她刚认识江榆舟的时候,他就懒懒散散没个正形,和那个年纪的少年一样,张扬肆意又夺目,很多次在校园里遇见,他都会大方地打招呼,叫一声“燕姐”。

燕姐对他俩的故事很好奇,听到蓝微主动开口提,便抓住了这个机缘,问道:“你和阿舟早就认识了吧?”

蓝微以为江榆舟对燕姐提过,嗯了一声,“我们是高中同学。”

燕姐长长哦了一声,“好像是听说过他高中交过一个女朋友。”

蓝微楞了楞。

接着,燕姐又说道:“他本科那会儿身边的同学都谈恋爱了,我本来以为像阿舟这样的男生何该桃花很旺才对,结果本科四年他都孤家寡人一个,他身边别说桃花,就连一个女生都没有,干干净净的,我就很纳闷,有次吃饭聊到这个话题,问他为什么不谈,你猜他怎么说?”

燕姐停了停。

她至今都还记得,少年垂眸不知想什么,过了半晌才低语了一句:“高中谈过,分手了。”

那语气说不出来的失落和遗憾。之后他没再开过口。

燕姐说完,看向蓝微,后者心事深沉低着头,忽然恍然大悟,她喃喃了一句,“也许,我应该知道了,为什么他会变化这么大了。”

蓝微抬头看燕姐,没明白她这么说的原因,燕姐眼含笑意,对她提及了另一件往事。

“本科毕业那年,他本来要保研的,却因为生了一场大病给耽搁了。”

蓝微心一跳。

燕姐问:“你不知道?”

不知为什么,听到这件事,蓝微心跳很快,大病?是多大的病?江榆舟从来没有对她提过。

她只好如实回答:“我俩是最近才复合的。”

燕姐轻轻说道:“难怪了,他也没对你说过?”

蓝微摇摇头。

“也确实能理解,生病的事情他连他妈妈也没告诉。”燕姐叹了声气,“他就是那样的性格,老头最看重的就是他这点,别看他平时滑不溜丢没个正经样,有事他是直接上,责任心强,重情重义,最厉害的一点是自控力强,说一不二,独挑大梁他行,团结组织他也最擅长,这种人无论是团队协作还是个人创业都是一把好手,不过这些都还不是重点,干他们这行的不能贪,要不然迟早得栽,阿舟是我见过对钱财权利看得最淡的人了,但也很奇怪,他明明很不屑,却热爱赚钱,可能比较有成就感吧。”

说到这点,蓝微也很奇怪,江榆舟对赚钱有一种超出同龄人的热忱,再加上天生有本生意经,让他在赚钱的路子上走得很远,有一个说法是,小时候穷苦的孩子会对钱生出一种本能的欲望。但是江榆舟又不一样,他对钱没有如饥似渴的欲望,反而对赚钱这件事很执着,可是他也不是什么钱都赚的,就拿上次饭局上方于淼请他帮忙的差事,虽说油水丰厚,还是被他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拒绝了。

蓝微收起思绪,问道:“他生病是怎么回事?”

说起这件往事,燕姐有些心疼,“那会儿他已经开始着手接项目了,一边又准备保研的事项,忙的不可开交,那段时间胃老是不好,老头子就催他做个检查,他还一直说没事,估计心里也知道怎么回事,就是不敢去罢了,项目也忙,要飞英国,一个礼拜就传来消息说人住进医院了,胃里长了颗瘤子,当时为了宽慰我家老头,只说是良性的,让学校帮忙瞒着家里,在英国治疗了大半年,保研也取消了,那时候老头子就估计这病没那么简单,专程飞去英国看了他一趟,才知道那是恶性肿瘤,好在发现的及时,还处于早期阶段,回国又治疗了大半年才好全,不过听说现在还时不时回医院复诊。”

蓝微心里坠坠的,胸口像是被压着般难受,喘不上气。她扭头看向窗外,太阳已经西沉,打在栏杆上的光圈也淡了,忽然想起来毕业那年收到过他的短信,他生病应该也是那个时候,远在英国,孤身一人,躺在病榻上生死未卜,却还在关心着她是否能找到工作。

原来这十年来,辛苦艰难的远不止她一个人。

蓝微垂眸看到手腕,那道狰狞的疤痕,那晚在她家那套被拍卖出去的别墅里,他失控发怒,后来又问过她一次。

他是在意的,甚至可能比她自己都要在乎她的命。

蓝微望向病房里的男人,他的背影慢慢和外面的夕阳消融在了一块,她感到眼眶酸涩起来。

*

病房里。

江榆舟坐在金老师身边,俯身低头,将头凑近他脸前,窗外的夕阳洒落在地板和病床上,老人在他耳边低声念叨着。

他听得很认真,谨记下老师让他做到“低调”两个字。

金老师比江榆舟更清楚这个圈子人心险恶,“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这是金老师时常挂在嘴边的金科玉律,以此警戒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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