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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山(9)

“嗯。”

她妈说话做事皆是雷厉风行,但对女儿却还算温和,对她说:“顺利的话十点左右回来,给妈妈留个门,今晚别反锁了。”

然后她补充:“你吃完饭把碗泡水池里,妈妈回来刷。”

余思归嗓音发涩:“……好。”

“作业或者课上有什么问题,用荧光笔画出来,”她妈又叮嘱,“留在餐桌上,我回来给你看看讲一讲,虽然我觉得你也不是很需要讲……”

妈妈把笔电装进手袋,忽然顿了下:“需要吗?毕竟落了三天的课。”

余思归笑了下,听见自己轻声说:

“不需要。”

“那就行,”

她妈欣慰地道,“我先走了,你今晚在家注意安全。”

-

下一秒,大门处传来哐当巨响,门外她妈脚步声急促地远去。

余思归孤零零地站在客厅昏暗的灯下。

她怔怔站了许久,然后大魔王孤单地放下自己背着的书包,拿开论文初稿。

半明半灭的灯光里,十六岁的女孩低下头夹菜,低头时平日不太服帖的发丝耷拉下来,现出白皙脖颈上很淡的、仿佛在忍着情绪的红色。

她身后客厅杂乱,空无一人,光影漂浮。

-

第二天,余思归的脾气甚至比前一天还要大。

连着下了两天的雨,这天天气就放了晴,春日的晴天带着股浪漫温暖的意味,樱花绽开花苞,气温上升。

同时上升的还有余思归的破脾气。

“不准教我做事,”早自习还没开始,余思归怒气冲冲地说:“我不去!破竞赛我才不参加,我说你们另请高明吧!”

班长忍不住道:“归归哥,你下一步是不是要吟诗?”

“?”

抱着书包的余思归危险地看着他。

班长不敢再苟,告饶道:“哥,我滴亲哥!您就去吧!老贺在咱班上指名道姓点了几个人,点的头一个就是你……上学期期末考试你物理级部排名第二,你不去……”

榜上有名头一号的余思归十分铁石心肠:“我很高贵,让他自己来请。”

班长:“…………”

班长由衷地:“你好牛。”

归归哥郑重点头:“不错。”

我佛只渡有缘人,归归一心向死,班长救不了她,早自习又得维持纪律,蹭一下子飘走了。

下一秒,右边传来一道颇为奇异的声音:“级部第二?”

余思归缓慢地从自己的练习册里抬起头,视线越过那摞书,落在了说话的人身上。

第五章

说话的人是盛淅。

大清早的,他刚到校,身上一件看不出牌子的运动风衣,正把自己的书包挂上挂钩。

盛淅带着凛冽的春风气息,拉开书包拉链,往外一样样拿卷子,转过头饶有趣味地看着余思归,问:

“级部第二,你么?”

余思归忍着小脾气,凶恶地说:“那不然呢?”

“看不出来嘛。”盛淅揶揄道。

余思归烦烦地盯着他:“这用脑筋想也知道的好不好?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能活到现在?”

余归归烦躁时十分傲慢,加之短暂的相处中就产生了一种浓厚的、被盛淅看不起了的感觉,头上终于缓慢现出她金光闪闪的光环。

——余思归,汉族,十六岁。

英语数学初中部竞赛双料金牌,市三好,区三好,优秀团员。

放分当天,招生办亲自登门挖来的——

叛逆成绩不曾滑坡,闹脾气分数也不往下落,无论发生什么都坚守年级前五的种子选手。

-

盛淅看着十分嚣张的归归,半晌赞许一笑,移开了视线。

他那一笑,余思归那被看不起的感觉瞬间翻了一倍……

平时余思归是不愿意和人计较这个的,她成绩永远摆在那,对方总会看到,看不到也无所谓——但是盛淅这人身上莫名地洋溢着一种人上人的气息,而且他是老贺派来帮扶自己——帮扶!归归哥什么时候需要帮扶了!

——区区转学生,还是……还是……甚至还是个会收拾桌洞的弱者!!

余思归讨厌有条理的,强硬道:“反正我不喜欢别人对我指手画脚。”

盛淅闻言,抬眼一笑,说话语气阳光温和:“我懂你意思,指手画脚多不礼貌。”

“……”

“如果是拎不清的人也就算了,”盛淅善解人意、温柔地安抚龟龟,“对着拎得清的人指手画脚,实在是令人很难接受,我懂你。”

“……?”

余思归懵懵地看着盛淅,总觉得他说出的话是人话,说话的人却不是人。

他怎么给人的感觉婊里婊气的……余思归一阵恍惚,但还不待她回过神来,盛淅就带着自己昨晚的作业,走上了讲台,低头与物理课代表交谈,然后将作业摞在了上面。

他沐浴着春光,眼角眉梢具带着俊朗之意,侧脸硬挺英俊。

人上人。

余思归:“……”

刘佳宁在余思归身后悠悠开口:“我觉得这人其实比你恐怖哦,归崽。”

余思归:“……”

“——可怕极了,”刘佳宁翻着手上的地理学案,随口道,“恐怖如斯,这么多年,我第一次见气场比你还糟糕的人,龟龟。”

余思归:“?”

“这么说吧,”刘佳宁中肯地评价,“他把你卖了,你都得帮他数钱。”

-

盛淅一回来,就感到自己座位上空笼罩着奇异的气场,是那种自己稍一放松警惕就会被余思归直接一闷棍打包带走的程度。

盛淅与余思归对视三秒,在余思归眼睛里看见一种直白的好胜心,仿佛一定要和他决出个高下,或者准备把他一闷棍打晕论斤卖了。

盛同学拉开凳子,坐在了她边上。

“好好上课。”盛淅并不畏惧敲闷棍的人,和蔼地劝学,“不要让老贺抓住你的小辫子。”

余思归:“……”

不知是不是错觉,但盛淅身上洋溢着一种天生能镇压他人的气场。

而余思归正好与他相反,她从小就有种蓬勃的野生之气,对这高贵的上等人气场极度敏感——并且犯冲。

就你也配跟本王说话……余思归觉得这人很怪,怎么都不得劲儿,但又说不出所以然,她瞄着盛淅侧脸,心想就你也配镇压我,整个你市能镇压我的人都还没出生呢!

……怎么看怎么讨厌。打死算了。

清晨的阳光下,刘佳宁在她身后冷不丁开口:“归仔,你脑子里那声音能不能小一点?”

余思归脑袋上冒出个问号,向后靠了靠:“?”

后座的刘佳宁放下笔,微一扒拉余思归圆滚滚的马尾辫,又在她后脑勺上叭地一敲,漠然地,当着盛淅的面说:

“你脑子里准备教他做人的声音,连我都听得见。”

-

盛淅完全不在意“教做人”三个字。

时间一晃,中午时余思归和刘佳宁一起在超市随便买了点对付,抱着吃的在校园里四处遛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