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球店老板也被吓得不轻,躲在吧台后头不敢露面,桌球台翻在地上,窗户开了个缝,渗进牛毛细雨。
余思归站在门口一边哭一边不敢进来,像个刚被找回正义的小孩子。
盛淅缓缓地拽起那个第一个被他砸倒的、那个余思归看到他就害怕得往后躲的家伙。
这家伙穿了个隔壁校服,敞着怀,眼十分不经打地肿成一条缝,鼻子似乎有点歪,鼻孔里汩汩地冒着血。
“是你吧?”盛淅笑了起来,挺有礼貌地问。
那人发出含混不清的求饶……
盛淅听不太清,有点儿愧疚地把对方往上提了提——然后一拳,砸在了对方脸上。
“是你吧。”他重复了一遍,“你叫什么名字?”
那混混发出模糊的、恐惧的音节,盛淅更听不清了。
听音节数,应该是名字。
只好再来一拳了吧。很重,甚至有骨骼细微的崩裂声。
“——朋友,我听不清啊,”盛淅带着歉意道。“你能再大点声吗?”
对方发出崩溃的惨叫,盛淅两指捏着他的下巴摆正,摆出个方便挨揍的角度。
然后抡起胳膊,对着对方的脸又是一拳。
“我他妈不是问你了吗——”盛淅笑起来,“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每个停顿俱是一拳。
那下,那个混混杀猪般惨叫起来。
大概是感受到生命的威胁了吧,盛淅想。他抡起拳头又是一发,那发声音也挺沉闷,那人惨叫得像是要被宰,含混不清地说什么人命债、不会善罢甘休之类的话。
——这不是会说话吗?
盛淅认为自己被他蒙蔽了,心生不满,笑着问:“人命债?”
下一秒那人开始求饶。
盛淅贴近听了听,这次叽里呱啦的,不似人言,又听不懂了。
“我听不懂啊。”盛淅彬彬有礼地对那人道歉,“我不是本地人,转学来的,本地方言我实在听不懂,对不住。”
道歉的模样还挺诚恳。“但是我保证——”
盛淅说着,非常缓慢而温和地,再度摆正那个混混的脸:
“医药费的事你不用担心。”
-
然后他一拳接一拳地捣了下去。
那个混混一开始似乎在骂,接着开始求饶,又变成喊妈,最后化为濒死的呜咽,眼睛肿成一条缝,鼻血流了一地。
——挺可怜。
盛淅想起同桌额头上的伤口,又拽着他的头发,往地上用力一砸。
“砸了她几下?”盛淅提着他的头发,温和地发问。
那人一句囫囵话都说不出,神志不清,抬起手哀求般抓住盛淅的手腕,似乎在求他高抬贵手。
正是那瞬间,盛淅看见混混小臂上的疤痕。
——连痂都没结的、新鲜的、被挖掉了一小块肉的、蜿蜒的指甲印儿。
“……”
盛淅看着那指甲印儿看了半天,然后一把扯高对方的头,重重砸向地面!
轰然巨响!
对方一阵抽搐,胳膊无力垂落。
“我操|你妈的。”
盛淅贴着对方耳朵,很轻地对他说。
他说完摆正那个人的头看了看,看到额角汩汩流血,又掰着下巴端详,感觉对方已经成个猪头,挺没辙地问:
“打成这样了怎么拍照?”
“被揍成这样,名字也没说……”盛淅笑了起来,问他:“你是谁啊?”
然后盛少爷取下混混胸前“汤宏远”的校牌,把校牌上的照片和汤宏远本人比对了下,懒洋洋道:
“差这么大啊。”
-
盛淅把校牌揣进兜里起身,看见仍躲在门外不敢进来的同桌。
余思归还在外面淋雨,眉眼红红的含着泪,呆呆地看着他,鼻血都没擦干净,但自己完全不知道。
他叹了口气,走向吧台的位置。
那老板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见盛淅过来甚至以为他要杀第二个人——然而盛淅的杀戒是期间限定的,此时已完全收敛,只懒懒一招手:“老板,来支笔。”
老板颤抖:“在……在你手边。”
盛淅这才看见。他漫不经心拿起笔在便利贴上写了串数字,字迹干净利落。
“打这电话就行,”他以指节点点那行电话号码,示意那是善后,意兴阑珊道:“劳烦。”
他说完回头看了眼。老板在这家伙眼里看到丝迟疑,那一瞬间老板甚至以为这人想折回去再揍那个猪头两拳头……
然而下一秒钟,门口他带来的女孩子很小声地开了口:
“没死吧?”
“……”
“没死。”盛淅回答,“人命债不会有的。”
余思归战战兢兢地问:“我可以去踩他两脚吗?”
盛淅:“……”
“不行。”他语气变得很差,“不准踩。”
余思归呆呆的,好像还没反应过来。
窗外细密春雨如织,下雨天天黑得总是格外早,此时天光已经暗了。
“你跟我走。”
盛淅冷冷道。
第二十六章
鹌鹑, 是一种很呆的生物。
老是缩着脖子,灰不溜秋,被驱赶了只会吱吱乱叫, 很怂, 被人甩脸色也不敢和人硬刚。
尤其是, 那个人非常偶然地展现出能把龟龟原地打成龟龟饼饼的力量之后。
-
他凭什么会干仗?余思归支离破碎地想。
盛淅,作为书呆子班的一份子, 从成绩来看还是其中的中流砥柱, 理应成为归归之后的书呆子王二号——在学校也总是柔若无骨软弱可欺还老妄图咳嗽两声来逃避运动会项目……至少他自己是这么宣称……
……之前他的名台词是什么来着, 把我干懵的那个, 「我是个需要你保护的弱者」?
这弱者的定义归归我是越来越不明白了……
归归还没得出结论,一个和点不搭界的、冷酷的声音就响了起:“跟上来。”
余思归要被他吓死了,可怜地呜咽一声。
走在前头的盛淅安静了好半天, 再开口时声音冰冷:
“你再装?”
归归怕得, 瑟瑟发抖……
她肚子还是有点疼,但不敢在满级近战圣骑士前造次,也不敢装哭了,立刻加快了步伐。
“你跟他们装去啊?”盛淅却没半点要善罢甘休的意思, 声音里带着要把余思归开膛破肚做成龟龟汤的嘲讽,“认怂找我有什么用?被那帮人揍的时候怎么不麻利儿的认呢?”
余思归卑微成一只灰毛小鹌鹑, 小声认错:“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