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不止。”盛淅若有所思道。
但说的话云里雾里,让人不知道他在放啥屁。
他洗完锅,慢吞吞地用牙刷洗梭子蟹,洗了几下,忽然不解道:“北大动作怎么这么慢?晚了一个小时还没打来电话吗?”
他话音未落,思归手机猛然响了起来。
陌生的北京来电——龟龟满手虾水虾线,手忙脚乱,急忙接了电话。
“喂?”那头喜气洋洋:“余思归余同学是吧,还是余同学父母?我是北大招生办的!”
盛少爷手中活儿一停,耳朵支棱,做了个手势示意龟龟开免提。
“老师您好。”归归乖乖地说。
下一秒,盛少爷左手螃蟹右手牙刷,自厨房迅猛钻来,以严厉眼神盯着余思归,禁止对方继续说话。
“……”
北大这老师讲话非常喜庆:“哎同学你好你好!咱这次考得还行啊,我看这样肯定是够线儿啦!余同学咱有想去的地方不?”
盛淅严阵以待,做了个噤声手势,把手机听筒朝着自己,漠然道:“老师您这电话慢了点儿,清华都来过一趟了。”
余思归:“……?”
“可是他们只是打了个电话来……”龟龟有口难辩,小声说,“你这是……”
盛淅凶神恶煞地瞪了她一眼,示意她不准说话。
盛少爷话音刚落,那头,霎时严阵以待!
北大老师一扫方才喜庆又略带挑剔的语气,紧张道:“那边儿来过了?他们怎么说?”
“说我家这个好像进了省里前二十,要商量下签约的事情。”盛少爷稳如泰山地胡诌八扯。
思归:“……”
盛淅你要放屁也得有个限度吧!余思归当即脑壳都要炸了,万一根本不是前二十呢!反正丢脸的不是你是吧!
——然而,那头屏息静气。
安静得只能听见老师呼吸的声音。
余思归:“……”
盛少爷单手拿着还活着的梭子蟹,不慌不忙扯犊子:“哎呀老师,我们也不知道啦,反正一会儿我们得去跟清华谈谈。他们上门来接,等晚点您再打来吧。”
招办老师慌里慌张:“几点?你们几点结束?你们约哪儿呢?”
“他们找了个酒店吧?好像是这样。”盛少爷以手势示意归归噤声:“老师,您那边怎么称呼?”
“我姓肖。”那头紧张道。
盛淅说:“肖老师好——联系您的话,直接打您这手机对吗?”
那头连声说对对对就打这个,又叮嘱了半天他们千万不要被清华蒙蔽:“他们特别能骗!别看他们电话打得比我们快!”并再三强调清华利用信息差作弊——然后对俩人嘘寒问暖地挂了电话。
“……”
太阳正落山,盛淅鼻梁上覆着一层夕阳,神色清而俊朗。片刻后,他抬起头,莞尔一笑:
“归归,”
他揶揄道:
“至少是省前十。”
-
思归几乎觉得自己身处梦中。
盛淅依样画葫芦,对自己的母校坑蒙拐骗,于是清华招办从“你们打车来这个地址”变成派车专程来接。思归从未想过还能有这种待遇,懵懵地跟着上了那辆车。
前头开车的招办老师是个约莫三十几岁的年轻老师,正热情地招呼着他口中的余同学,忽而余光瞥见她的所谓“家属”。
“……”
老师卡了壳。
他说:“…………”
盛淅在主角身边落座,温文一笑:“老师好。”
“盛淅?”招办老师表情混杂着难以置信,与被摆了一道的悔恨:
“你……?”
盛淅“砰”地关上车门,心情愉快地道:“老师,咱们就不绕圈子了——您直接把今年的招生计划拿出来给我们看看吧。”
招办老师下意识否定:“可我还没……”
“老师,余同学比较赶时间,晚上六点北大招办老师请她吃饭呢,”盛少爷懒洋洋地揉了下鼻梁,说:“我觉得余同学有必要看看咱们学校毫无保留的诚意。”
余思归立刻点头,跟着他复读:“看看诚意。”
盛淅强调:“毫无保留的那种。”
思归:“毫无保留!”
“……”
招办王老师被这俩人差点气吐,怒道:“盛淅,咱们五道口怎么出了你这么个吃里扒外的东……”
“这不叫吃里扒外,老师,”盛同学诚恳地说。
然后他想了想,含蓄地道:“我这叫具备同龄人中顶尖的推测及谈判能力。”
老师:“……”
招办老师认命地叹长气,点了点头,说:“你俩……算了,你俩安全带系好,一会儿给你俩看看我们今年的招生计划。”
思归眼睛亮亮的,系上安全带,又将脑袋抵在椅子上。
车辆驶过碧色大海,路过一栋红瓦的小楼,门口挂着“八七电机有限公司”牌匾,门口很长的一排布告板,被海风吹得褪色斑驳。
招办那个王老师显然原先就是本地人——不是本地人也不会被分派招生任务——他对地标极熟,看到那公司牌子,随口介绍:“这个公司小楼你们见到没?二十年前还是市教育局的,后来教育局搬去市政府旁边了。”
然后老师想了想,又莞尔道:“早些年还不能网上查高考分的时候,那个年代,都是在那一排布告板上贴成绩的。”
那一刹那,思归仿佛又看到查到分数的年轻学生们,踩着自行车碾过梧桐树影,一路欢笑着冲向大海。
“我知道。”思归轻声说。
老师惊讶地一挑眉:“哦?”
余思归笑了下,没有回答。
然后思归将头靠在车窗玻璃上,看窗外橘黄晚霞,接着感到一只手牵住了她的。
长风万里,盛淅的手骨节分明修长,渡过来一整个无尽的春天。
-
归归总觉得,经过两个小时的沟通,王老师可能连杀了盛淅的心都有了。
这场谈判中,盛淅展现出了极强的吃里扒外的本性:非但没成为清华招办的助力,反倒玩弄自家招办于股掌之间。
招生办老师开出了极优厚的条件,在省内的整个招生计划让余同学任选,另外还有相当高额的奖学金——
盛淅却只是轻飘飘地嗯了一声。
思归相当上道,知道要和他打配合,温顺地说:“谢谢老师,我回去考虑一下。”
“回去考虑?”王老师急躁地搓着手,说:“余同学,我先给你说啊,我们这个条件可不等人的,我们专业就这么多,而且北大一向抠门,可不一定有我们这么优厚的奖学金——”
“那也得先了解下呀,”盛同学温柔地说。
“毕竟我们都和北大约好了,而且我们现在连分数都还没查到呢。”
王老师怒道:“盛淅你这个吃里扒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