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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渊注视(57)

日薄西山。

暮空逐渐昏霭,云团跟着西落的太阳开始变得厚重,透过微微敞开的窗,夏风将屋外的气息如数卷入,最后全被混入到了消毒液中。

他站在雪白的病床前,黑色西装衬得扎眼。

傅瑾舟静静凝视着病床上的徐乔,她无疑是美丽的,脆弱的,纤细的,静睡的模样像是……像是傅瑾舟很小的时候救过的一只幼猫。

那只猫羸弱不堪,被母猫抛弃后安静等待着死亡。

他施舍了它一些水和食物,让它活了下去。可是畜生就是畜生,它不通人性,长大后想要离去,最后傅瑾舟亲手掐死了它,就好像当初,亲手把它从泥泞的湿地里捧出来一样。

他能让它生;亦能让它死。

傅瑾舟弯腰抚摸上徐乔的脸颊。

一刹那,脑海中浮现出许多有关她的记忆,或者说,是她和真正的傅瑾舟的记忆。

神仙眷侣,羡煞旁人。

这一刻他的神情变得冷漠而又怜悯,修长的指尖逐渐下滑,掌心宽大,把她的脖颈完全掌控其中。

那只手正缓慢收力。

她的呼吸急促起来,睫毛紧跟着挣扎颤动。

傅瑾舟眼里无波无澜,恰如同高高在上掌握生杀大权的野兽,冰冷奚弄折磨着掌心上的猎物。

正在此时,身后紧闭的房门毫无预兆地被推开。

他神色不见慌乱,缓缓把手抽了回来。

“傅教授,您妻子的检查报告出来了。”医生拿着单子接近,没有觉察到任何异常。

傅瑾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笑容温和:“辛苦林医生了。”

“患者各方面指标正常,这点你可以放心,还有……”他露出一个笑,“恭喜你了,傅教授。”

傅瑾舟还维持着之前的表情,眼神却有瞬间的茫然。

“你自己看。”医生卖了个关子,笑呵呵地把单子给到他手里,拍了拍他的肩膀自行离开。

傅瑾舟低头看去,诊断单上清晰写着——

[临床诊断,孕六周。]

第51章 51

傅瑾舟……哦不,或者是说司临,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

他和双生弟弟司越被丢弃在一个雪夜。

拾荒老人将他们捡起,后送往福利院,自懂事起,亲情一词尤为陌生。

曾是有人想收养他的。

不过院长并不肯放人,年幼的司临聪明灵慧,各方面都可以为当时的福利院创造价值。直到傅家夫妻的造访,更大的利益让她选择将他舍弃。

在他短暂的生命中,他并没有得到过爱,也从未妄想过拥有一个生命。

此刻,轻薄的纸张,印着一个与他有关的血脉的存在。

傅瑾舟小心翼翼捏着那张纸,神色倏然恍惚。

他是想杀了她的。

心中一瞬间的犹豫让这个念头有所动摇,他又把脑海中的记忆翻来覆去地看,包括昔日的海誓山盟都像是亲身经历,清晰到不用回忆便能脱口而出。

傅瑾舟突然分不清,那些所历经的往昔到底是这幅身体原来的灵魂,亦或者就是他自己。

也许……他是爱她的?

“……傅瑾舟。”

徐乔醒来了。

她迷迷糊糊半眯着眼,神态平和,看向他的目光也没有之前的冷漠恨意。

傅瑾舟知道,她再次忘记了。

不知为何,他竟然离奇地松了口气。

傅瑾舟收到检查单,伸手过去握住她。

徐乔鼻子动了动,熟悉的消毒液的气味让她神经紧张,“我来医院了?”

“嗯,你有些发烧。”

徐乔回忆须臾,“我记得……我们去了韩青老师家里。”

她的记忆从中间开始中断,过程隐约还保留了一些记忆,可是那些画面像是被人泼了一桶浓稠的漆,看不清晰,也并不连贯。

她还在发烧,脑袋昏昏沉沉的,明明刚醒然而又开始犯困。

“傅瑾舟,我想回家……”

徐乔反握住傅瑾舟的手,坚持不住地闭上眼睛,“我想和你回家。”

[我想和你回家。]

她如此自然地说出这稀松平常的话语,却让傅瑾舟迟迟没有动。

良久之后,他长长吸了一口气,“好,回家。”

傅瑾舟抱着徐乔离开医院。

到家后,看到徐母正在客厅等着他们,她像是苍老了几十岁,一天不到鬓角的头发就全花白了,身形枯槁,应该哭过了很多次,眼眶又红又肿。

见徐乔依偎在傅瑾舟怀里睡着,她想说的话硬是全被吞了回去。

“乔乔……没事吧?”

傅瑾舟摇摇头:“有点低烧,也许是刺激太大,她把今天的事情都忘了。”

徐母心头一梗,苦笑喃喃:“忘了好,忘了也好……”

“我先把徐乔安顿好,妈你在这里等我会儿。”

徐母点头,重新坐下。

傅瑾舟把徐乔送回卧室,小心关好房门,这才下楼。

没等他走到徐母身边,徐母就开始落泪,一边哭一边哀求:“瑾舟,我们家小衍不可能会杀人的,这件事一定是哪里弄错了。你人脉广,能不能……”

“妈。”傅瑾舟打断她,“警方有没有告诉过你。”

原本在哭啼的徐母顿时止住眼泪,看着他。

“警方找到了一本日记,徐衍从13岁就开始喜欢徐乔。”

她瞪大眼睛,心口轰地一下炸开一个血淋淋的洞,身体似是支撑不住,歪了歪,最后没骨头般地倚靠上沙发背。

眼泪还在掉,可她整个人却是木的。

显然,这对徐母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包括徐衍第一次出事,也是因为徐乔。”

“他今天把徐乔带到仓库,要不是我发现得早……”

“不会的……”徐母拼命摇头,“不会的不会的!我们家小衍不会做这种事!他不会杀人……他不会!!”

她快疯了。

傅瑾舟只是静默看着,平静之下,是深不见底的冷漠和嘲讽。

“瑾舟,妈跪下来求你。”徐母从沙发上跌至脚边,双膝跪在他面前,“你想想办法,这件事情一定是误会,一定是……一定是有人要害小衍。乔乔病着,他又走了,现在我……我就只有小衍了。”

“我求你了,我求你想办法救救小衍,他才22岁,他还年轻,他不能……不能就这样不清不楚地毁了一辈子啊!”

傅瑾舟垂着眼,眸中倒映出一个脆弱的母亲。

他什么也没说,缓缓地跪下来,双手扶过去,“妈,我不是警察,也不是律师,就算你求我,我也做不了什么。如果徐衍清白,警方自然会证明;倘若他真的犯错,或者想要去伤害徐乔,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您能明白吗?”

徐母浑身颤抖,泪水不止。

“还有……”傅瑾舟小心翼翼从口袋里取出那张单子,压抑着嗓音,“乔乔怀孕了,我们很快会有一个孩子。妈,我不希望……不希望外界任何人再刺激到她,所以我希望你……不要把这些事情告诉乔乔,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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