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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渊注视(38)

发生在这里的意外很快吸引来其他人的注意,闲暇的家属围绕过来,主动提出帮助。傅瑾舟唇瓣紧抿,面对周围人的好意一个字也没有说。

他的视线穿过人群,直勾勾望向被所有人忽略的徐父。

此时,红衣女人已经走到了徐父的视野处。

那抹红鲜艳亮丽,碧空相映之下显得刺眼。

原本双目空洞的徐父在看到那道红色背影时,目光奇异地闪烁两下。

沉积的记忆彻底被唤醒,他似乎看到女人尸首分离的惨状,那身红衣化作铺天盖地的鲜血,逐渐取代蓝天白云。

傅瑾舟的话也盘旋在耳边——

“没错,三年前,那个女生是我杀的,用麻绳,不怎么用力就勒断了她的脖子。但是我没经验,我不知道怎么办,只能把她埋在山里。”

徐父呼吸急促,更多的声音响了起来——

“如果你放弃追查那个案子,我就不会接近徐乔,也不会和她结婚,更不会……杀死她。”

乔乔,他的乔乔……

徐父慌乱地想要寻求帮助,然而四下寻找,对上的却是一双阴鸷冷沉地眉眼。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像极了刨人心肺的恶鬼。

徐父恐惧地长大嘴巴,发不出声音,连喊叫都是徒劳。

乔乔……

照片上的血腥一遍一遍提醒着他女儿接下来要经历过的惨状,可是寻求周遭看到的却都是危机四伏。

不能……

不能让他伤害到乔乔。

不能……不能……

不能——!!!

父爱的本能将他唤醒。

他意识到在这里,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他能保护好他的女儿,他捧在手心里,唯一的女儿。

乔乔,快跑!

徐父看着河畔的身影,不住在心里呐喊,情急之下竟直接挣开束带。

他不管不顾,两条胳膊疯一样地转动着轮椅朝那道身影奔去。

轮椅在下坡路上风行,与地面的剧烈摩擦使得轱辘发出刺耳的声音,轮椅摇晃不定,像是马上就会散架。

徐父根本不知道何为危险,满脑子想的都是救女儿,救乔乔。

“哎,这是谁的家属——?!”

人群中终于有人发现了徐父的异况,尖叫声剥夺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轮椅已经接近台阶,台阶向下便是湖泊。

几个好心人见状,齐齐向徐父跑去,想要在轮椅滚下阶梯前截住,傅瑾舟也不例外。

他跑得飞快,身影迅速赶超在众人前头。

然而他还是慢了一步,眼前的轮椅因速度过快竟直接从台阶飞跃而过,只听扑通一声重响,轮椅带着人直直坠入到冰冷的湖水之中。

四周传来惊呼,傅瑾舟紧跟着跳下。

颠簸的重力使得捆在徐父身上的束带松开,人与轮椅在湖水中彻底分离。

徐父生前会游泳,求生的本能使得他想要游上河岸。

然而就在此时,一只大手突然按压过来,那双手水鬼似的缠绕住他,所有力气都成为徒劳。

腥冷的湖水涌至耳目口鼻,又顺着七窍钻入胸肺。

水面在眼前摇晃,他清晰地看到那人的面容。

阴沉,残忍,嗜血,是他做梦都想要擒拿住的凶手。

此时此刻,这个人在无人可见的水面之下展现出了最为真实的一面。

“傅……”

徐父此时清醒过来,喉间含糊不清泄出一个字,可是瞬间就被湖水堵住腹腔。

傅瑾舟屏息静气,掌心用力按压着他的头顶,使尽全力不让他挣逃。

徐父双目充血,挣扎时翻涌而起的水花遮蔽视线。

他毫无怜悯,就像是生性嗜杀的野兽,残酷掠夺着他的生命。

手底下扑腾的力度渐渐变小,变小,到最后彻底消失不见。

身后响起游动声,是有人来了。

傅瑾舟冷冷地看着眼前早就失去气息的徐父,胳膊穿过他的腋下,带着他向岸上游去。

第34章 34

哗啦——

湖面溅起水花,傅瑾舟捞着徐父上岸。

周围瞬间围来一群人,他还没来得及喘息,就开始为徐父做心肺按压。

力道很大,他的手背绽开一条条青筋。

随着一次次按压,他呼吸的频率也加重,水珠顺着发丝一滴滴垂落,然而躺在地上的徐父始终没有苏醒的意思。

“没救了吧……”

人群中传来惋惜的叹然,“应该是没救了……”

“可惜了啊,唉……”

“走开——!”

徐衍忽然挤开众人,动作蛮狠地扯开傅瑾舟,取代了他的动作。

心肺复苏。

人工呼吸。

他做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护士过来都不肯停下。

“小伙子,你爸已经没有呼吸了,我看……”

“闭嘴!”徐衍双眸赤红,近乎是凶神恶煞地瞪了那人一眼。

男人急忙打住,接下来谁也没敢再说话。

傅瑾舟起身环视一圈,在休息椅发现了徐乔的身影。

她没有醒,一旁的护士正照顾着他。

“徐衍……”傅瑾舟放下心,上前拉了徐衍一把。

他甩开,麻木又偏执地重复着动作。

他沙哑着声音,表情格外痛苦:“爸死了。”

徐衍就像是没听到,固执地将耳朵放在他胸口。

——没有心跳。

很残酷。

任凭他如何努力也听不到任何生命的回应。

旁人在沉默,在劝说,在唏嘘。

他浑然不觉,继续着根本就不可能成功地救助。

终于。

医护人员过来拉开了他。

徐衍跌坐在地上,木然地看着被抬上担架的身影。

这瞬间他想起了很多事。

第一次和徐父相见,他穿着整洁的警服,威风凛凛,笑得却很温和,与记忆中那个会家暴的父亲完全不同。

他摸上他的头,笑着说“以后我就是你爸爸了。”

可是徐衍一点都不想要爸爸。

在他的生命中,爸爸从来都不是良性词。

相反,这个称呼是噩梦,是恐怖,是给他带来一切不幸的肇始。

到了青春期。

他开始叛逆。

打架斗殴,逃课抽烟,坏小子做的事情他都做了一遍。

每次老师叫家长,徐父一次都没落下过。被老师教训的时候,他点头哈腰,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威严的警察。

可是徐父不怪他。

那天家长会结束,他们去了一个路边摊。徐父喝了很多酒,说他老了,他早晚不中用,他说——

“徐衍,你是男子汉,要保护妈妈和姐姐。”

他说——

“徐衍,脱下这身警服,我也只是个普通的父亲。”

他说——

“徐衍,我没生养过你,但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好。”

那日盛夏。

在人声熙攘中,他哭着说了很多。

太阳变得刺眼。

被他一度崇拜的男人就那样倒在担架上。

原来心痛到一定程度时是发不出声音的。

他忽然变成了哑巴,变成了聋子,连大声哭喊都是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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