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单面刚好是整扇直落的玻璃窗,映着夜晚山林的漆黑。
纷飞如鹅毛的雪粒像是抛在天空的棉絮,几乎要迎面直冲进来,洋洋洒洒铺在正面对窗的床褥上。
站在窗边,就这么遥遥望过去,还能觑见远处起伏山脉的边沿,与被雪衬出橘红的天际相映。
莫名有种末日前来的恍惚感。
但再怎么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房间的设施上,也尽心尽力地去打量。
………身旁那人的存在感都不容忽视。
葛烟略微屏息,不知道是不是刚从外间的冰天雪地回来。
此时此刻站在房内,身子在骤然回温的同时,酥意布满了指尖,继而一寸寸地往上攀爬,不断蔓延。
她稍稍让自己缓和长舒一口气,却怎么也抑制不住心头不知名意味的跳乱。
和她相反,沈鸫言进了房后,反倒有种在自己地盘里圈-地的慵闲。
丝毫没觉得不自在那般,松弛有度极了。
他抬手便开了中央空调,再往她看过来时,清冷眉眼间聚敛着疏散,“接下来怎么说,你先洗?”
天色已晚,刚才办理房间入住时又耽搁了会儿。
眼下这个时间点,也确实要直奔两人来这的最终目的,收拾收拾好去休息了。
而这房间虽说不算逼仄,到底只有一间浴室………
两人只能一先一后。
葛烟长睫垂下,末了还是点了点头,“我先去吧。”
她应得快,沈鸫言却是不知道想到什么。
只目光缓缓往下,随即落在她的脚侧定住,“你等下自己可以?”
他这样的视线再明显不过,话中意有所指。
葛烟愣了会儿,须臾几秒很快反应过来。
这是还在提她之前在山庄里不小心扭到的事。
那当然可以啊。
她要是不可以难道他还要过来帮吗………
想起沈鸫言先前不由分说单手握住自己脚-踝的举措,空气仿佛也变得稀薄了。
葛烟原本便心略有慌乱,这会儿干脆也不再往下细想,只是抬起眼,幅度微微朝着他点了点头。
沈鸫言见此却挑眉,“你确定可以?”
葛烟听他复又问起一遍,难得无言后,稍稍扬起声为自己辩解,“……我刚刚雪地里就走得好好的啊,那会儿你也看到了。”
沈鸫言应了声,只道,“是怕你不小心在浴室里再摔。”
不知道想到什么,他不动声色弯唇,“需不需要我提醒你,如果到时候真那样。”
见葛烟因着这话转眼便看过来,沈鸫言迎上她的视线,缓声补充道,“是我进去善后。”
“………”
怎么就聊到善后这方面了。
而论及这般的善后,她径自在脑海里脑补了下画面。
她在浴室里再次不幸扭到,沈鸫言直接推门而入……
还是从一开始就不需要为好。
葛烟制止住莫名发散的遐思,无意识地轻咬了下唇,“那我再小心点就是了………”
说着她回避他探过来的视线,目光向着周围逡巡一圈,准备找到浴室的门去推。
沈鸫言这会儿倒是没再说什么,只是道,“你先进去,我出去一趟。”
葛烟都快走到浴室门口了,听他这么说,倏而回首看过去,连忙唤住人,“……等等!”
等到沈鸫言侧身将视线撂过来,她放缓语气,“你这么晚了还要去哪?”
“拿点东西。”
他唇角勾了瞬,下颌朝着浴室的方向轻抬了抬,“你先去洗,在里面等着我就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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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门被倏地打开,轻微吱呀声传来后,复又轻轻阖上。
等到沈鸫言的身影彻彻底底地消失,继而完全地被隔绝在门外——
葛烟的视线才愣愣从那处收回。
她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脸,还没往浴室里迈,倒是先被他的这一举措给绊住了接下去的动作。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错了。
好好的一番话……
被沈鸫言说得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什么叫在里面等着他?
先前的那股繁乱像是不断往里注油引起的火星,频频迸起后,再次上了后劲。
葛烟眼睫微颤,干脆彻彻底底地不去想,转眼将目光落入旁侧。
大概今夜原本就涔生了不安分的因子,挡都挡不住。
毫无预兆地,她的视野在此时此刻,又缓缓地展现出一张静静放置着的床。
房间里原先用山木枝桠的自然屏风做了区域之间的小小隔断。
这张床就落于屏风之后。
因为结构设计,住客进门以后抬眼望去,还得稍稍绕个弯才能走到床前。
葛烟方才光顾着和沈鸫言说话,最是被她所忽略的这张床………
其实才是今晚的重中之重。
她再望去。
床头灯并着先前的主灯在刚才进门时便一齐亮起了。
靠近屏风那块儿的光皆是它所贡献。
灯落下时将一小片较为深刻的光影落在床的正中央。
圈圈地晕开后,就这么淡淡拢着。
床有且仅有一张。
………到时候该怎么分配?
葛烟定定地凝视了会儿,想起今晚待会儿,脊背上仿佛有蚂蚁爬着噬过。
只是这个问题到底是无解,不如……等沈鸫言回来再说?
想着还要去洗漱,葛烟敛下心神,拿了这边衣柜里标配备好的睡袍,缓缓迈入浴室。
这里的浴室不大不小,除却放置的有浴缸,淋浴处的干湿区也额外分开。
虽说是民宿,房间配备的设施也较为干净讲究。
内里应该是放了森林气息的香氛,在鼻间轻绕,隐隐间透着清新。
她褪了衣物,开了浴霸和暖风机,径自摁下热水按钮。
毕竟还是凛冽的雪天,浴室内再怎么调高温度,都抵挡不过自空气缝隙里掺和着的冷意。
葛烟瑟瑟之余,长睫被凝湿,伸手去揉开那股遮蔽了视野的水滴。
待到目光重新恢复清明,她朝着一侧墙上所挂着的浴袍看去………
倏而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衣服腿下后之后随时可以用浴袍替换。
可贴身的那些呢?
葛烟这会儿才后知后觉。
原本以为拿到浴袍便算是解决也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妥。
被忽略掉的贴身衣服该怎么办?
哗啦啦的热水仍是流淌在肌肤之间,在浴室内里冉冉升腾起热雾。
近乎白茫一片的水汽中,她的思绪好似也在这样的朦胧萦绕间离家出走了。
不知道凭白放空了多久,等到再回神,葛烟辗转联想起说是出去一趟很快回来却在此刻仍然未归的沈鸫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