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扫量过底下众人一眼,“馨淑华是有养育公主的经验,但经验不足导致公主夭逝,可见不足以抚育二皇子。”
听到这话,旁人都忍住嘴角的弧度,好似再嘲讽她的不自量力,只有当事人紧紧攥着拳头,双目渐渐泛红,里头涌现着无限的委屈。
纵然自己有看护不力的责任,可那也是德妃歹毒,难道自己就忍心看着亲生女儿夭逝吗?
“兰昭仪性子温和,也是个人选,可她如今已有身子,今后抚育两个恐怕无暇分身。”
太后语气一顿,目光投向某个方向,“哀家瞧着玉淑仪倒是不错,性子也稳重,想必能悉心照看好二皇子,如今孩子还小,渐渐的也就不记得幼时之事,今后只要无人提及,自然也会把玉淑仪当生母。”
殿内氛围忽然变得微妙起来,众人只能各自吃着菜肴,可落在嘴里却是索然无味,太后就差把心思全摊出来了,以玉淑仪这资历,宫中随便一个人也比她有资格,她们就不信皇上能同意。
“玉淑仪性子是稳重,可入宫时间也是最短的,如今又还年轻,今后肯定能有子嗣,届时抚育两子也是劳累,臣妾觉着不如让那些资历深又无子嗣的妃嫔来抚育二皇子更为妥当。”佟妃忽然恭声道。
“佟妃娘娘所言极是,臣妾资历尚浅,如何能抚育二皇子。”
玉淑仪站起身恭声道:“承蒙太后抬爱,可臣妾自知能力不足,恐怕无法像别的娘娘那般事事周到,若是误了二皇子启蒙之路,才是臣妾之罪过。”
沈榆眼帘微垂,心里涌出一股奇怪的感觉,太后并非这么操之过急之人,难道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所以想赶紧给玉淑仪寻个后路。
静静的望着底下的女子,太后眉头紧锁,猛地咳嗽起来,立马接过王嬷嬷递来的水喝下。
纵然有再多无奈,此刻她也是有心无力,总有一日对方会明白的。
“罢了,那皇帝看着办吧,宫中也不缺资历深又无子嗣的老人。”她疲倦的吁出一口气。
霍荀眉间微蹙,“母后若是身子不适,不如回宫歇着,改日便是腊八,亦有一场家宴。”
王嬷嬷轻抚着太后背部,恭声道:“太后这都是旧疾了,年年如此,只是今日难得高兴,所以想看看宫中热闹景象。”
“无妨。”太后和蔼的笑了起来,目光投至底下,“哀家记得吴婕妤入宫也有数年,也算是伺候皇上的老人了。”
霎那间,众人瞬间向吴婕妤投去视线,若不是太后提及,她们都要忘记对方的存在,一直以来对方都没有任何响动,这阵子更不见出宫门,难不成对方也有觊觎二皇子之心?
“既是母后抉择,自然是好的。”霍荀淡淡道。
他看向太后王嬷嬷拿下去的手帕,目光逐渐深邃。
底下人都脸色一变,眼中全是不敢置信,皇上纵然孝顺可也不是愚孝,定是早就有这个想法才会顺着太后。
吴婕妤诚惶诚恐的站了出来,面上全是严谨,“臣妾纵然未曾养育过皇子,可今后定将二皇子视为亲生抚养,决不辜负太后与皇上重托。”
馨淑华脸色已经极其难看,怎么也没想到费尽心思这么久,最后竟然便宜了旁人,果然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定是那兰昭仪在皇上耳边吹了枕头风,不然皇上怎么会做这个决定。
谁让她们不会巴结讨好,自然而然就不如旁人有优势。
“你性子稳妥,哀家与皇上自然放心。”太后又咳嗽了几声,目光投向沈榆,“可惜兰昭仪月份尚浅,不然这年节时分宫里多个孩子也热闹些。”
沈榆理了下袖摆,俯身拿起筷子替太后布菜,“幼儿爱哭闹,若是太后不嫌烦忧,待孩子出世臣妾定时常带她前来给皇祖母请安。”
静静的看着眼前体贴懂事的女子,太后笑而不语,只是握住她手轻轻拍了拍,“瑞雪兆丰年,他日孩子出世,定四海升平。”
四目相对,沈榆也轻轻握住太后手腕,但下一刻对方就收回了手,拿过手帕掩嘴轻咳了几声。
听到太后的话,底下的人心里就更不是滋味,孩子还没有生,太后娘娘就如此抬举,玉淑仪是故人之亲太后偏疼还情有所原,可这兰昭仪只是一个宫女出身,太后竟然也如此亲近。
这时上一批舞姬们退下,又换上新的一批舞动着身姿,似是胡旋舞,殿内也响起轻快的敲击声,可此时众人只是眼在此处心却不在。
皇后忽然看向玉淑仪,“本宫未时常伺候太后,到底不如玉淑仪周到,还是让玉妹妹来给太后布菜。”
第79章 隐秘
刚刚当众忤逆了太后, 玉淑仪这时还有些歉疚,听到皇后的话犹疑片刻,还是起身前去伺候太后。
这一幕落得旁人眼里都是见怪不怪, 皇后向来如此“识大体”, 对方都不在意,她们这些人又能说什么。
沈榆从听竹那拿过一颗青梅吞下, 整个人才好转几分, 纵然有心说点什么, 但她也管不了那么多, 人只有经历过遗憾才会成长。
“这豆腐羹是刚刚制的,纵然娘娘胃口不佳,但也好歹吃一些。”
李长禄忽然端来了一盅热气腾腾的豆腐羹, 小心放在桌上劝解。
沈榆嘴角微微上扬, 继而微微点头, “有劳公公了。”
李长禄笑了笑就退了下去,兰昭仪这么聪明,不会不明白这是谁的用心。
底下歌舞升平,贵妃坐在那却闭上了眼, 好似这里每一幕都格外刺眼。
本以为太后身子不适会早些回宫休息,可今日好像精神格外足, 宴会持续到亥时才散去, 末了,还夸赞了一番佟妃办事稳妥,佟妃听了亦是谦虚不止, 第一次操办这种家宴, 她也有些怕出漏子,好在今夜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夜色下地面又落了厚厚的积雪, 漫天飞雪落在伞面,沈榆一步一个脚印踩在雪地里,并未因为寒冷而加快步伐。
“今日太后精神倒是格外好,只是难为了主子,熬了那么久。”听竹紧紧搀扶着她。
回颐华宫的路上看不到几个人,只有灯笼的光束照亮满地白雪,后面的宫人都紧紧跟着,像是深怕她有个好歹。
沈榆伸手接了一片雪花,“冬去春又来,不过是终有轮回。”
可旁人走的路,绝非她要走的。
听竹怔了下,好似不解她为何有此感慨,只能扶着她往雪浅的地方前行。
回到颐华宫,沈榆刚刚梳洗完毕,身子才刚暖和,外头就熙熙攘攘响起各种声音,而整个黑夜也冒起些许火光,像是周遭宫殿都亮了光。
不多时,听竹就急匆匆的敲了敲门,语气颇为急切,“启禀主子,刚刚皇后娘娘派人来报信,说是不久前太后娘娘在寿康宫薨了,皇后娘娘说您怀有身孕,夜里风雪大,就无须去探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