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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之士[科举](119)+番外

恩荣宴按例有一员武官待宴,一般来说,恩荣宴的待宴官都是勋贵,辛未科恩荣宴的待宴官便是后军都督府左都督朱希孝。

朱希孝乃是辛未科殿试的巡绰官,他兄长为成国公朱希忠,可谓勋贵中的勋贵,成国公爵位起于朱能,至今已传了七代。

朱希孝坐在主位上,张居正则居于他右首,倒不是说张居正权势不足,只是这是规矩,嘉靖朝时便有大臣挑战过——嘉靖五年,武定侯郭勋与礼部尚书席书之间便因主位之争一奏再奏,将《大明会典》上关于恩荣宴的规矩翻遍了,最终嘉靖帝偏向了郭勋,待宴勋臣居左的规矩便定了下来。

……

恩荣宴上气氛极盛,菜品比之殿试可谓升了数个档次,宴会之上载歌载舞,平素高不可攀的九卿大臣们也都放下架子,接受诸进士的敬酒。

作为状元,又是张居正亲点的会元,柳贺自然代表众士子向张居正敬酒,张居正此时看着要比会试时和善许多,他好生勉励了席上众士子,鼓励他们为国尽忠。

之后宴会依然进行,但众进士的心思都已不在美酒美食上了,而是纷纷向各部大佬们敬酒,以便在观政中留下好印象,分配到更好的衙门之中。

柳贺与张元忭、邓以赞三人则来到翰林院侍读学士丁士美面前,日后他们入了翰林院,丁士美便是他们的直属上司,自然要讨好一二的。

翰林院的官职品级中,最高者为翰林学士,正五品,如今的翰林学士是张四维,但他又兼着吏部左侍郎之职,职责重心实际在吏部那边。

翰林学士以下,有侍读学士二员,翰林院眼下有侍读学士二人,一是丁士美,二为诸大绶,丁士美以侍读学士身份掌院事,可谓翰林院的实际领导者。

丁士美是嘉靖三十八年状元,诸大绶为嘉靖三十五年状元,两位领衔的翰林院可谓学霸的天堂。

丁士美认真勉励了三人几句。

之后柳贺又向工部尚书朱衡、左都御史葛守礼等大臣敬酒,虽然他是状元,但他并不指望这些朝中重臣能够记住自己,但不管怎么说,能混个脸熟也是好的。

柳贺并非圆滑之人,但他并不因为自己夺了状元就满腹傲气——此次参加恩荣宴的翰林官有数位,不说丁士美与

诸大绶,便是罗万化、陈栋等人,哪个科甲低了?

好在翰林官一向以清贵著称,面对九卿衙门的官员,翰林们的眼睛可谓长到天上去,向来只有翰林鄙视其他衙门,没有其他衙门敢鄙视翰林的,别的不说,这可是一帮词臣,专门给天子写文章侍读侍讲的,若是讲学的时歪上几句到天子耳朵里,其他衙门恐怕要忙活上好一阵。

柳贺恭恭敬敬敬了自己的房师沈鲤,沈鲤见柳贺夺了状元也很高兴,便引他与其余翰林相见。

柳贺是日后的同僚,即是自己人,加上他一入翰林便是修撰,地位还在沈鲤这个编修之上,因而众人对柳贺也是相当客气。

柳贺为人一贯真诚,不管是官位居于他上者还是下者,他眼下还未入职翰林院,因而都以后辈之礼对待众位前辈。

“新科状元果真如仲化所言,是个内敛之人。”

“年纪轻轻便连中三元,又能如此以礼待人,当真了不得。”

“文章也是极其出众。”

翰林官们充任会试同考官的不少,对柳贺这位会元郎的文章自然很有印象。

柳贺拜了上官,之后便是他的诸位同窗围攻他这位状元郎的时候,柳贺的酒量本就不行,方才敬诸位上官酒时已是控制了再控制,可惜他还是没挡住诸位同年的起哄,被灌了不少酒。

到回到会馆时,柳贺脑中也只剩一点意识了,无论如何,他是绝不能在恩荣宴上出丑的,眼下他虽还未授官,可在恩荣宴上太过放纵的话,御史明日恐怕就得参他一本了。

柳贺躺在床上,只觉得传胪大典、恩荣宴的种种宛如梦一场。

他这也算是穷人乍富吧?还是得稳住才行。

第90章 捷报

待柳贺从恩荣宴回来,施允与纪文选来和他道别,两人会试过后已在京中多待了好些时日,眼下亲眼见证柳贺得了状元,他们再继续留着也无事可做。

柳贺一直将两人送到了通州码头。

“贺哥儿你不用再送了,三年之后我还会和诚甫一道过来的,你就等着吧。”纪文选倒是一直嘻嘻哈哈,见柳贺也要跟他们上船,他连忙将柳贺推了上去,“你要说的话,我会转告你娘的,家里有事我也会托人写信给你,你就安心在京里待着吧。”

“还有我。”施允也道,“你只管安心就是。”

柳贺笑道:“有你们两个一道,我怎么会不安心?何况我又不会三年不回家。”

不过柳贺估摸着,新入职的官员,想休假也不是那么容易。

大明朝对官员可谓优待之极,明面上的公假不提,省亲、祭祖、迁葬都给假,但是假期的长短和官员的工龄是挂钩的,柳贺这种初入职场的新丁想休长假可不容易。

不过大明官员向来是一边做一边歇,干几年得罪了权贵就回老家去,再过几年就起复,还有如董份这样官声不行不能起复的,照样靠鱼肉乡里过得有滋有味。

“泽远。”纪文选将行李搬至船舱中时,施允忽然将他叫住,“三年之后,等我与你翰林院相见。”

柳贺伸出拳头,与施允轻轻相碰,正如两人读书时做过的那样:“嗯。”

……

施允和纪文选回了江南,柳贺无处可去,便依旧住在镇江会馆中。

恩荣宴后,新科进士们要去鸿胪寺学习上表谢恩礼仪,作为状元,柳贺收到了隆庆皇帝赐下的朝服与进士宝钞,朝服乃是内造,为绯罗袍,圆领,白绢中单,还赐了槐笏一把,纱帽一顶,药玉一副。

到了谢恩当日,柳贺上了一封谢表,对他来说,写贺表可谓轻而易举,但他的贺表还是由礼部先审核过一遍才上呈。

上表谢恩之后,柳贺还要率领他这一科的进士谒国子监,谒先师庙,行释菜礼,待这些程序都走过一遍,恩荣活动才正式告一段落。

而对于众士子而言,最激动的时刻还属立石题名之事,隆庆五年这一科殿试结束后,礼部便托工部在孔庙碑林上刻上新进士的姓名与籍贯。

这便印证了白乐天那句“慈恩塔下提名处”,不过北京孔庙碑林中多是进士碑,而西安城的碑林则有颜真卿《多宝塔碑》,柳贺练字时也临摹过《多宝塔碑》,可惜柳贺至今还未去过西安城,殿试之前,他只去过江南一带的几座府城。

和上辈子比起来,这辈子他去过的地方实在是少,实在是因为交通太不便利了,无论坐马车还是坐船都是对忍耐力的煎熬。

……

北京孔庙与国子监始建于元代,秉承的是“左庙右学”的古制,在明初,进士碑原先是立在皇城外供百姓观览的,后来经过日晒雨淋,进士碑已看不出原本模样,朝廷便下令将进士碑立于国子学中,一方面是叫进士们的风采为后继学子知晓,另一方面也有勉励国子生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