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皇帝陛下待自己这女儿的态度中是带了几分讨好的,那李公公看这位小祖宗的眼神就属于隔辈亲。
但昭阳公主的心思却原也不在什么宅子上,敷衍了两句就有点不耐烦了。
皇帝陛下察言观色……
知道这是又待不住了。
于是赶紧提醒:“上回回宫就没去见你母后……”
说话间,小公主已经喝完茶,放下茶盏,拍拍衣袍站起来:“知道了,儿臣这就去给母后磕了头请了安再走。”
皇帝陛下原还想试着留她在宫里住一宿,这话便直接被堵回了喉咙里。
自皇帝寝宫出来,昭阳公主便去了凤鸣宫。
顾皇后是比皇帝陛下更了解自己这女儿的,母女俩说了会儿话,拿了些水果给她吃了,她说要走,皇后娘娘直接便痛快的没有挽留,只叫人找了衣裳出来,带她进寝殿换了身像样些的衣裳才给打发了。
这边的长宁侯府,门房小厮替祁欢拎着食盒回到后院。
祁欢还是惦记着杨氏,就先去了安雪堂。
云娘子自院中接了那食盒在手,瞧着不像自家的,不禁奇怪:“这哪儿来的食盒?”
“别人给的。”祁欢笑了笑,没答,只问她,“母亲歇了吗?”
云娘子立刻也便严肃了神情,叹息道:“没呢,人在屋里。”
祁欢微微颔首,这才进屋去了。
杨氏是没歇下,可是连番的折腾也到底是神思倦怠,正撑着太阳穴坐在桌旁闭目养神。
“母亲。”祁欢叫了一声。
她睁眼看过来,也是第一眼就先瞧见云娘子帮着拎进来的那个食盒。
祁欢示意云娘子将食盒放下,云娘子将东西搁在桌上便也带上门出去了。
杨氏强打了几分精神起来,也不矫情的自怨自艾,直接先问了正事:“我正想找你呢,我不太放心,早上那会儿差人去了城北的宅子,他们说辰哥儿不在那。”
“哦。”祁欢下意识看一眼桌上食盒,面上佯装无事道:“这一天一夜过分忙乱,忘了告诉母亲,小不点儿我没放他在您准备的那宅子,将他寄放在平国公府了。”
杨氏原还担心她别是擅自做主,把孩子送杨青云那去了。
闻言,却更是狠狠一愣。
祁欢道:“我也是怕祖父发起狠来拿他做文章,但他总不敢去国公府硬抢的。”
这话的道理是没错,杨氏却紧蹙了眉头,欲言又止的看着她。
顾瞻的事,祁欢知道迟早瞒不住,并且——
她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也不想隐瞒杨氏。
只是——
尚且没太拿定主意……
她手指轻轻拂过食盒上雕刻的纹路,斟酌着用词才犹豫道:“早上那会儿其实也是他喊我进宫的……”
她抬眸看向杨氏:“母亲,秦小侯爷已经答应近日他家便会登门与我解除婚约,那位顾世子,我觉得他人还不错。”
当时,祁欢起初将要退婚之时,杨氏确实十分舍不得武成侯府的门第。
可这阵子被祁正钰连番的折腾下来,她却越是有点怵了,反而越发觉得祁欢当初说招赘的话靠谱儿。
“那个孩子,我一共见他没几次,暂时倒是没瞧出有什么大的毛病来,只他家是个戍边的武将人家,还有就是宫里……”杨氏迟疑。
单从大局来讲,如果顾瞻确实真心求娶自己女儿,她是没理由拒绝的,毕竟——
“那个杨家”始终是她的新头大患。
尤其……
杨青云进翰林的事,对方居然按兵不动,没有出手阻挠,她便时刻悬心他们其实是在等着憋什么大招。
单从门第来讲,平国公府与她们母女而言便是雪中送炭的登天梯了。
可若只为着女儿将来的日子顺心……
她对顾家又是有顾虑的。
“他说这事儿皇后娘娘不会干预,他能做主。”祁欢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生活在这个古代,女光棍都不是想做就做的,既然她的最佳选择是嫁人,那顾瞻无疑是最佳人选。
并且——
她也确确实实对他有好感。
杨氏听她这样说,也不能横加阻拦:“主要还是看你的心意……”
“您这么紧张做什么?”祁欢自是看得出来她这扯开的笑容里掩饰不住的勉强,“毕竟是终身大事,我又不是说非得嫁给他,就是觉得他人还不错,先跟您说一声。尤其咱们家里现在这样,也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杨氏心里确实很乱,现在让她仓促决定女儿的婚事,她都觉得会十分草率。
闻言,明显是表情一松。
这个话题,祁欢也便就此打住,又再正色道:“三叔已经回去了,我瞧着他是受了不小的刺激,母亲……关于三叔这事儿……”
却不想,她话音未落,杨氏已经变了脸,冷冷的打断:“那些浑话,你听听也便罢了,还当真不成?”
祁欢:……
所以,您这是知道什么内幕么?那他到底是我叔呢,还是我哥呢?!
第160章 孽债
“有关三叔身世的事儿,您是知道些什么?”祁欢顿时兴奋起来,“还是父亲之前就跟您提过?”
杨氏现在一肚子气,主要还是冲着祁正钰的。
她不想叫女儿受到她情绪牵连,就又立刻缓和了语气:“不用他对我说什么,不过就是老头子信口开河的事儿。文晏若真是你父亲……他直接领回来就是,犯不着拐弯抹角,这么瞒我。”
从杨氏刚嫁过来的次年,没了第一个孩子之后,她就将对祁文景的指望放得很低了。
不过就是个相敬如宾的过日子。
祁欢刚刚燃起的八卦之心,冷不丁被人浇了一盆冷水。
她想想也对:“是啊,您连余姨娘和祁元旭都忍了,若三叔真是父亲欠下的风流债,他直接过来跟您坦白,也总比还特意绕弯子去老头子那里自讨没趣强。”
祁正钰本来就对祁文景不满意,就冲他在祁元旭那事儿上发火的动静,也足见那个“养外室”的事拉低了祁文景在他面前多少的印象分。
想算计杨氏产业的,一直都是祁正钰,祁文景一个有些迂腐的读书人,在这方面还是知廉耻的。
那时候他带祁文晏回来,可能确实也有点难以对杨氏启齿,祁欢甚至怀疑他是先去见的祁正钰,然后祁正钰为了继续笼络杨氏,这才出的主意,主动要求把这笔孽债记在了自己头上。
只——
他又一直是个好面子的人。
虽然为了算计杨氏的产业,认了这事儿,却又一直如鲠在喉的记恨祁文景给他捅的篓子。
直至这一次,眼见着谋算杨氏多年,杨氏却依旧脱离他掌控……
既然注定了要人财两空,他便索性抖出了这个秘密,出一口恶气的同时,更想拉着祁文景一起死。
虽然祁欢确信自己这样的推论应该已经无限接近于真相了,可是事关家里最出息最优秀的三叔,她还是持谨慎态度,还是试探着提议:“反正事情都闹到这一步了,母亲要么还是找父亲开诚布公的谈一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