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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十夜(96)+番外

他毫不犹豫地从背后的箭囊中抽出一支箭,再次瞄准了庶子,这一次他的手很稳,外人的出现反而给了他破釜沉舟的气魄。

“住手!”

“快跑!”

董晓悦和林珩几乎同时喊道。

林珩本来心如死灰,已经没了求生的意愿,谁知她竟然会出现在这僻静的山林里,简直像是从天而降。

他阴冷晦暗的世界被她生生地撕出一条裂缝,阳光潮水一般灌了进来,暖暖地包裹住他。

这世上还有她,他不是孑然一身,虽然他们注定无缘,可她还牵挂着自己。

林珩在一瞬间打定了主意,要活下去,要护住她。

他突然有种奇异的感觉,身边的树林,脚下的土地,头顶的天空,仿佛都是他的一部分,穿林而过的风如同他的呼吸,潺潺的溪流是他的血脉……

他心念一动,平地刮起了狂风,一瞬间黑云蔽日,四处飞砂走石,树叶缝隙间撒下的点点阳光消失了,林子陷入了幽深的黑暗中。

林甫被风沙迷了眼,勉强射出一箭,擦着林珩的发髻飞了过去,没入他背后的树干里。

不等他再次搭弓拉弦,树丛间突然出现一团银白的光芒,整片树林仿佛被白色的光芒点燃。

林甫觑起眼睛,没来得及把白光中间的东西看清,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啸声,那团白光已经化作一头白虎,闪电一般朝他扑去。

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只听“嘶拉”一声,胸膛已经被尖利的虎爪划得皮开肉绽、血流如注,他应声向后倒去,老虎没给他任何喘息的时间,上前对着他的头脸又是一爪。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林甫的颈骨“咔”的一声折断了,他两眼翻白,急促地喘了几口,不一会儿就断了气。

老虎往林甫的衣服上蹭了蹭爪子上的血,抖了抖毛,转头朝树丛里的董晓悦看了一眼,然后往树丛里一跃,很快消失不见了。

风停了下来,阴云散去,地上又出现了碎金般的点点光斑。

这一连串的事情发生在须臾之间,若不是林甫的尸体上还留着猛兽的抓痕,林珩恐怕会把刚才发生的事当作一场梦。

比起找不着北的林二郎,董晓悦的经验丰富多了,对梦里的超自然现象已经见怪不怪了,相比之下林甫要杀儿子这事更古怪。

董晓悦走过去捡起玉佩塞进腰带里,对林珩道:“林公子没事吧?”

林珩如梦初醒,浑身止不住地战栗,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杂草丛生的地面,指尖扒拉出血了都不知道。

董晓悦见他这副模样,很怕他会突然崩溃大哭。

经过刚才那一幕,她已经万分肯定林珩就是燕王殿下了。也不知道看见燕王殿下嚎啕大哭会扣多少金叶子——恐怕不光是金叶子的损失,就凭梁玄那死要面子的德行,说不定直接让她凉了。

好在林珩没哭,只是眼眶微微发红。

“那个,节哀顺变……”董晓悦小心翼翼地碰碰他的肩膀。

林珩像触电一样躲开,轻声道:“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董晓悦像武打片里的侠客一样谦虚道。

林珩不愧是同辈中的佼佼者,摊上这么大的事,片刻失态之后又恢复了冷静自持的模样,董晓悦反倒不知该说什么了。

两人把林甫的尸体搬到马上,用衣带绑在马背上,然后顺着林间的羊肠小道往林家庄园的方向走。

沉默不语地走了一刻钟左右,董晓悦还是忍不住问道:“林中书为什么要杀你啊?”

林珩抿了抿唇,半晌不吭声,就在董晓悦以为他不想理自己的时候,他却突然开口:“因为我不是林家血脉。”

也许是压抑太久,林珩一发不可收拾,把心里藏着的秘密倒了个底朝天。

董晓悦听完呆了半晌,这么说她一直在骨科的深渊边摇摇欲坠?这特么什么狗血剧本?还有没有点节操了!

林珩找到人倾诉,压在心头的大石头松动了些,也就顾不得董小姐发绿的脸色了。

这对可能是兄妹的男女再无别话,默默地走到半道,总算见到了漫山遍野找他们俩的侍卫。

林甫的尸体上爪痕历历在目,尽管众人都纳闷这片林子里怎么会有老虎,可没人怀疑他的死因。

所有人都在心里暗暗叹息,长公主殿下的婚事真是坎坷,这个节骨眼上驸马死了爹,孝期近三年,殿下恐怕得把脖子都盼长了。

第67章 尘缘

林甫这一死, 里里外外的事情都得林珩张罗, 董晓悦见他忙里忙外的,不便留着碍手碍脚,一回到庄园就告辞了。

玉佩的事她没找到机会说, 一来人家刚死了爹, 不管那是不是亲爹,这时候讨要财物未免太厚颜无耻了;再者她救下林二郎之后,先前那种坐立不安的焦躁紧迫感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玉佩的事似乎也不急于一时。

等回了城里再找合适的机会吧, 董晓悦坐在马车上,摁了摁太阳穴,疲惫地打了个呵欠, 这具身体比她本人还柔弱,前阵子还病了一场,刚才情势危急肾上腺素飙升没觉得,现在像被抽了骨头一样浑身乏力, 大腿内侧还火辣辣地疼, 是骑马把皮磨破了。

她从腰间摸出玉佩,撩开车帷对着日光看了看, 没看出什么端倪——车帷不很厚,车厢里不够暗,玉佩里的奇观也就不能显现出来。

也不知道刚才那一下子有没有把玉砸坏了,她忐忑不安地仔仔细细摩挲了一遍,没摸出什么裂痕来, 松了一口气,又把玉小心塞回腰带里。

过关条件仍旧不明朗,不过好歹又排除了一条——和林驸马成婚是不可能了,古代又没有亲子鉴定,永远都不可能知道林珩是不是林家亲生的。

不知不觉出了山,马车转到通往城门的夯土路,车厢随着马蹄的节奏规律地颠簸,董晓悦不由打起了瞌睡,一觉醒来,已经到了自家门前,天边的晚霞只剩下淡淡一抹。

董晓悦没什么胃口,用了点清粥小菜,回房沐浴更衣,往腿间破皮的地方上了点药,叫侍女把门窗关闭,熄了屋子里的灯,只留下案头一盏,拿出玉佩对灯检查。

玉佩中如常浮起仙山云雾亭台楼阁,董晓悦总算放心了,命人把灯点亮,又吩咐侍女碧琉璃把玉佩收回带锁的匣子里。

碧琉璃双手接过玉佩,“咦”了一声,:“殿下,系玉的丝绳是什么时候换的?这丝绦的结法倒是不多见。”

董晓悦一愣:“原来的绳子什么样的?”

“呐,”碧琉璃把绳子对着灯,向主人解释,“原来那条是雀头结的,这条却像是金刚结,又有些不大一样。”

董晓悦哪里注意这么多,只知道是红色的,她拿过绳子摸了又摸,也摸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是碧琉璃言之凿凿,而且这丝绳确实很新,应该确实是换过。

是什么时候被换走的呢?董晓悦托腮想了会儿,连日来玉佩一直好好地锁在盒子里,今天去找林珩才拿出来戴在身上,要换也是之前的事,而此前玉佩唯一一次离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