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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十夜(89)+番外

“病得不轻”的长公主,刚吃完清汤寡水的晚饭,嘴里快淡出鸟儿来了。

太医一声令下要忌口,下人们不敢大意,两顿饭一丝荤腥也不见。

董晓悦下午睡了一觉,烧已经退了。睡觉时出了汗,身上黏得难受,她爬起来强烈要求沐浴,被侍女们七手八脚塞回被子里,连窗户也关得严严实实,让她提前享受vip月子待遇。

荀延来时,见到的便是她披头散发,裹成个大蚕蛹歪在床上打盹的衰样。

长公主府的下人们都默认了荀公子是主人的入幕之宾,也没人拦一下。

董晓悦是闲着无聊才睡过去的,不一会儿便醒了,睁开眼睛发现榻边坐着个人,和方才梦里的面影重合,令她有点找不着北。

“殿下好些了么?”荀延伸出手,轻轻贴了贴她的额头,“倒是不烫了。”

董晓悦唔了一声,回过神来红了脸,缩回被子里,偷偷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又把脑袋探出来,伸出一只手扒拉了两下头发,算是女为悦己者容的意思。

第61章 决定

荀面首一来, 侍女们都远远地退到了屏风后面, 很有眼色地给他们留出二人世界。

董小姐毕竟不是古代人,没太多男女大防的意识。

“今天回来得倒早,”董晓悦坐起身, 靠在床头, 瓮声说道,一边打量着身穿新衣的男人,目光里流露出赞许,“衣裳挺合身的嘛。”

“那是自然, ”荀子长眼神暧昧,“殿下清楚我的尺寸。”

“……”董小姐毫无悬念地想歪了,因为感冒而绯红的脸颊烫得快要烧起来, 她欲盖弥彰地用被子遮住口鼻,“你离我远点,别过给你。”

荀延嗯了一声,把她的话当成耳旁风, 挪了挪身子, 反而靠得更近了。

董晓悦鼻子堵着,他来这么一出, 简直喘不过气来。

荀延却只是端起床边的茶碗递过去。

董晓悦伸手去接,荀延把碗一收:“手放回被子里,一会儿又该着凉了。”

董晓悦拗不过他,只好红着脸就着他手喝了。

温热的茶汤入喉,整个人都熨贴起来。

荀延拿帕子掖了掖她的嘴角, 又摸了摸她头顶,替她顺了两下头发。

董晓悦从萝莉时期开始就长得比一般女孩子高,向来是她摸人家的脑袋,鲜有被摸的时候。大约因为在病中,人比平时脆弱柔软,竟然感觉十分不错。

荀子长正要收回手,董晓悦一伸脖子,把脑袋凑到他手底下。他弯起眉眼,又捋了几下,把她睡毛糙的头发顺得油光水滑,像匹黑亮的缎子。

还是长发好啊,荀延心道,随即觉得莫名其妙,这念头是打哪儿冒出来的?

他失神地揉了揉太阳穴,感到脑袋发胀,心里仿佛有什么呼之欲出,他刚想去捕捉,那些念头却像游鱼一样溜走了。

董晓悦见他神色恍惚,脸色发白,关切地问道:“怎么了?”不会这么快就传染上感冒了吧。

荀延回过神来,浅笑道:“无碍,大约是有点累了。”

“官署里还好吗?”董晓悦抿了抿唇,还是忍不住问,“没人难为你吧?”

“有啊,林侍郎欺负我,殿下要帮我出头吗?”荀延嬉皮笑脸地道。

“……他怎么欺负你了?”董晓悦看他笑得狐狸似的,想起一脸老实相的林二郎,总觉得荀延才是欺负人那个。

“他说殿下是他的。”

“……”说的不是这种欺负好吧。

这是他们第一次提起林驸马,虽然是开玩笑的口吻,气氛却起了微妙的变化,两人都像是上了弦,忽然紧绷起来。

片刻沉默之后,荀延先松弛下来,扯开话题;“殿下躺了一天闷了罢?我读书给你听好不好?”

说着走到她床边矮架前,随手抽了一卷帛书展开,迅速扫了一眼:“是志怪故事,殿下听了夜里独自一人睡得着么?”

董晓悦一个不字没来得及出口,他又接上一句:“睡不着便召在下侍寝,不用见外。”

“……”神特么不用见外!

“不逗殿下玩了。”荀延又笑,他的内眼角尖,笑得一深,便像两弯新月。

董晓悦面上气鼓鼓的,其实忍不住偷眼看他。

荀延避过脸轻轻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缓缓地读起来:“蒋子文者,广陵人也。嗜酒,好色……”

董小姐的文言文师从体育老师,听着听着便如坠云雾,眼皮开始发沉。

但是荀子长的嗓音如清泉击石,十分好听,她舍不得就这么睡着,愣是强打着精神听他读了两则,实在困得不行,在他舒缓轻柔的读书声中睡了过去。

荀延听她呼吸变沉,又读了一则,等她睡熟了,这才放下书卷,替她掖了掖被角,捋开她垂落在脸颊上的头发,静静端详了一会儿,这才起身离去。

自此以后,荀延每日下了值,不管早晚,只要她没睡,就过来坐坐,陪她说说话,或是为她读书解闷,董晓悦为自己的消极怠工感到不安,内心深处又很享受这样的时光,恨不得躺个一年半载。

可惜她得的只是感冒,不过十来天就好透了。

一转眼,到了三月三上巳。

上巳节当日,皇后照例要在宫中设宴,三宫六院和京都贵家女眷齐聚华林苑,曲水流觞,祓禊祈福。自然也不能少了诸位皇室公主和宗室女。

董晓悦病了一程子,皇后嫂子自己坐着月子还不忘每日差内侍来问候,珍贵的药材成箱成箱地往她府里抬,病好了于情于理都该进宫谢谢人家。

正巧赶上节日,董晓悦一到早便带上给侄子侄女们的礼物入宫去了。

皇后比长乐长公主只大了一岁,已经是两个皇子一个公主的娘。皇帝与她情谊深厚,后宫总共没几个人,自己过得顺遂,便有闲心兼济旁人,尤其是这个情路坎坷的小姑子。

等人一到,皇后立即将她请进寝殿,迫不及待地要开导她。

皇后刚出月子,面色红润,体态丰腴,周身笼罩着一层母性的光辉。

姑嫂两人见了面,入座寒暄一番,皇后便寻机切入正题:“听你阿兄说,前日朝会,林中书出席了。”

董晓悦端着茶碗的手一顿,挑挑眉,讥诮道:“他总算舍得痊愈了?”

皇后促狭地闪了闪眼睛,露出两个俏皮的酒窝,拿手指点点她额头:“你啊你!得了场风寒,下巴尖了,嘴也利了。”

谁都知道林甫这场病是因何而起的,董晓悦对这个热衷于给自己加戏的便宜公公可没什么好感。

皇后笑够了,敛容道:“毕竟是长辈,日后成了婚,可千万别带出来,叫人说一句以势压人倒罢了,为此伤了夫妻情谊却是不值当。”

董晓悦听出来了,她嫂子必定是受了皇帝哥哥的请托,来探她的口风呢!

她含含糊糊地唔了一声。

皇后没得个准主意,回头不好交代,只得直截了当地说:“下了朝,林中书私下里去向你阿兄请罪,还特地提了你和他家二郎的亲事。这事他虽有错,可我们家也不算毫无过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