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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十夜(143)+番外

士兵朝他身后扫了一眼,好奇的目光在董晓悦身上停留片刻, 转身走入帐中禀报,片刻又出来,向邱校尉道:“丁先生有请。”

邱校尉让同伴在外守着俘虏,自己带着董晓悦走进帐中。

营帐里点着几盏牛油灯,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头手执书卷坐在书案前, 董晓悦一见之下就觉得这人十分眼熟,仔细一想,这不是先前梦里那个精通玄学的僵尸嘛!

老头放下书,站起身迎上前:“邱校尉,有劳了。”

“先生休要见外,这是卑职分所应当的事,”邱校尉指了指董晓悦,“卑职按您的指示在青狐山中搜寻那山越的族人,恰好遇见一队人马正追杀此女,其年岁形貌与您所说之人皆吻合,眉间亦有青色火焰纹,卑职便将她带了回来。”

丁先生闻言走到董晓悦跟前,捋着胡子上上下下地打量她,眯缝着的小眼中冒出点点精光:“你可听得懂官话?”

没等董晓悦回答,那邱校尉插嘴道:“她说得一口流利洛京官话,卑职也甚是不解。”

董晓悦在燕王殿下的梦里从来没遇到过语言障碍,此时经他们一提才意识到这个问题,但是其中的原理她就弄不明白了。

丁先生面露惊异:“这倒让老夫始料未及。不过观此女形貌,确乎与传闻中的药人无异,这些山越与顾陆等江南世家多有过从,许是同他们学的罢,倒也不足为奇。”

邱校尉懒得深究,点点头道:“先生所言甚是,不知能否治好殿下?”

“待我先验一验,”丁先生说着吩咐身边僮仆,“取我的药匣来。”

小僮很快取了个两尺长一尺宽的木盒子来。

丁先生打开箱子,取出一堆瓶瓶罐罐搁在案上,最后抽出一根银针,用绢布擦拭干净,放在火上烤了烤,对董晓悦道:“小娘子,还请借你一滴指尖血。”

邱校尉按了按腰间的刀柄,董晓悦只得乖乖转过身,把缚在身后的双手伸出来。

丁先生见她手腕被布条勒出深深的红痕,叫邱校尉替她松绑,校尉略有迟疑,不过还是听从丁先生的指示,小心翼翼地解开了董晓悦手腕上的布条。

董晓悦被捆了老半天,胳膊发麻,手腕酸痛,皱着眉头揉了一阵,然后配合地伸出手。

丁先生戴上羊皮制成的手套,轻轻捏住她的手指,用针在指尖上扎了一下,挤出一滴黄豆大的血珠,用青瓷小碟子接住,然后塞了一块干净的绢布给她摁着止血。

董晓悦好奇地看着他捣鼓那些瓶瓶罐罐,一会儿往碟子里滴上一滴药剂,一会儿倒倒上一撮药粉,原本鲜红血慢慢变成了黑色。

看到血液的变化,丁先生皱紧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是此女无疑了。”

邱校尉大喜:“这么说殿下有救了!事不宜迟,丁先生,咱们赶紧带她去给殿下医治罢!”

老头却有些犹豫,沉吟了半晌才道:“事关重大,还是先请吴将军和宁参领前来商议。”

邱校尉虽然救主心切,却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立即派人去请吴、宁两位。

等人的当儿,丁老头叫僮仆拿了几碟糕点、肉脯等吃食和酪浆来请邱校尉垫饥。

董晓悦大半天水米不进,又渴又饿,却只能在一旁干看着别人大快朵颐。

“你也饿了罢?”丁先生温和地道。

董晓悦没骨气地点点头,丁先生便拿了碟点心,又倒了碗酪浆,招呼她:“你也吃点罢。”

一口醇厚的酪浆入喉,董晓悦感动得差点落下泪来,对这老头大为改观。

不一会儿,吴、宁两人闻讯赶到。

那宁参领一出现,董晓悦又是一惊,差点把酪碗打翻。

那张稚气未脱的圆脸实在太熟悉,正是董晓悦的老熟人白羽。

不过这位宁参领看起来沉稳干练,和梦里直冒傻气的白羽判若两人。他显然不认识董晓悦,警觉地看了她一眼便挪开了视线。

吴将军身形魁梧,浓眉粗目,一看就是个武夫。董晓悦觉得这人也有些面善,多半是在哪个梦里打过白工,却是回想不起来了。

这三个人一个是谋士,一个是副将,还有一个是燕王最信任的亲卫,邱校尉见没有自己置喙的余地,交代完发现越女的来龙去脉,便识趣地退了出去。

吴将军是个粗人,邱校尉前脚出门,他后脚便嚷嚷开了:“丁先生,你这不是瞎胡闹么!殿下中了毒,你不给找药,找了个小娘们儿来算是怎么回事?”

丁先生尴尬地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道:“殿下所中的奇毒乃是山越秘法炼制,并非寻常药物所能解,宁参领,你前日抓获的山越怎么说的?同吴将军说一说。”

白羽一张白脸霎时涨得通红:“吴将军,那山越供认此毒乃是他们族中巫祝代代相传的秘药,没有解药,只有他们族中的巫女方能解去。”

“这就是巫女?”吴将军狐疑地打量着仍在忙着吃喝的董晓悦,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一点神秘的气息。

董晓悦用手背擦擦嘴角的糕点碎屑,无所畏惧地与他对视。

半晌,吴将军终于下定了决心:“罢了,姑且让她试试,要怎么治?”

白羽和丁先生尴尬地对视一眼,丁先生抢先把皮球踢给白羽:“宁参领,你来说。”

白羽错失先机,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只得硬着头皮,磕磕绊绊地道:“那……那山越说……这巫女自小服食毒物,用毒草汁液洗身,与之……与之……交……交交交合……七七……七七四十九次方能解毒。”

董晓悦手一抖,酪碗掉在地上:“什么?!”

“什么?!”吴将军与她异口同声道,“我不同意!燕王殿下万金之躯,岂可与这来路不明的蛮夷……那个……”

董晓悦虽然也觉得这事很不靠谱,可是听他这么说就不乐意了,蛮夷怎么了,蛮夷吃你家大米了?你不同意,你家主子可同意得很呢!

丁先生捏捏眉心,安抚住暴跳如雷的吴将军:“吴将军,燕王殿下已昏迷多日,若是此毒再不得解,恐怕……恐怕凶多吉少……若是有其它法子,老夫又何必出此下策。唉……只怪老夫才疏学浅。”

“可是……”吴将军苦着脸道,“殿下若是知道此事……”

“殿下不必知道此事。”丁先生截断他的话头。

吴将军神色略有松动,迟疑道:“可是,殿下眼下这样子……怎么行此事呢?”

董晓悦伸长了耳朵,她也非常好奇。

“咳咳,宁参领……”丁先生又开始踢皮球,“你这几日近身伺候殿下,想必略知一二。”

白羽生无可恋地道:“吴将军,殿下虽昏迷不醒,可某些时候……总而言之可以一试。”

吴将军脸色一阵红一阵黑,黑里透红,红里透黑,最终一跺脚:“治罢!死马当活马医了!”

董晓悦一脸茫然:“什么什么?”

吴将军走到她跟前,突然腰间拔出佩刀,一刀劈下来,董晓悦面前的食案应声断成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