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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十夜(129)+番外

“那李三春不管管?”董晓悦问道。

“管?呵呵,”那人讽笑道,“那李三春巴不得他娘子有个出气的,你道他是个什么好东西?听我表姐夫说,他自己也没少打。”

说到这里,他的笑容突然变得有点猥琐:“听说那小娘子原先是金陵的花魁娘子,尝过不少男人,李三春大概是自个儿不行,怕叫小妾瞧不起,靠着打她壮声势逞威风,见天地从床上打到床下。有一回那沈氏去庵堂进香,不巧下雨,迟了个把时辰没回去,那李三春和他大儿子两人揪着她头发在大街上拖,千娼妇万淫妇地骂,这可不是我钱二红口白牙地瞎说,街坊都看得真真儿的。”

想起沈氏那张面目全非的脸,董晓悦心里泛起一阵酸涩,转身拿了自己桌上的酒壶,替那两人满上,给自己也倒了一碗。

杜蘅正打算给自己倒酒,酒壶便被董晓悦抢走,又舍不得再叫,憋了一肚子的气。

他那败家的老子却不能体会他的苦心,和那两人把酒言欢,三两下就把一壶酒喝得见了底,干脆叫了一坛子。

那两人有些醉意,拿筷子点点正襟危坐的杜蘅,大着舌头道:“那是老哥家的小公子么?真真出色,怎么不过来陪咱们喝两杯?”

杜蘅虽然穿得低调朴素,但是容貌气度太过出众,一点都不像是地主家的儿子,说他是王孙公子恐怕都有人信。好在年纪尚幼,虽然引人瞩目,却不容易引起他人的戒心。

董晓悦一听慌了神,借她十个胆也不敢叫燕王殿下来陪酒,心里一急,口不择言地道:“毛还没长齐呢,不让他沾酒。”

两人都夸她好家教。

杜蘅转过头,凉飕飕地看了她一眼,吓得董晓悦不由自主缩了缩脖子。

酒过三巡,那两人已经醉眼迷蒙,嘴上没了把门,也不管什么交浅言深。董晓悦看着火候差不多了,便试探道:“李家七八个小妾,那大娘为何可着一个沈氏欺负?”

话多的那人咂了咂嘴:“因为那宝贝儿子呗!”

“李大郎?”董晓悦故作不解,“又有他什么事儿,不是他阿耶的妾室么?”

那人笑道:“听说李三春那老东西弄坏了身子,早不中用了,那沈小娘进府一年有了孕,你说那是谁的种?”

“不是吧......”董晓悦瞪大了眼睛,“孩子没生下来?”

“那哪能让她生下来,你当他们家大娘吃素的?”那人嗤笑了一声,“他家大娘把那傻儿子看得眼珠子似的,成天防这个防那个,不知发卖了多少奴婢,谁晓得......哈哈。”

另一个人道:“那李大郎长得跟他那死鬼阿耶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还不如我呢,花魁娘子能瞧得上他?”

董晓悦眼见把他们知道的事都套了出来,便站起身道失陪,回到自己的桌子。

杜蘅捧着个茶碗斯斯文文地啜着,眼前一桌子菜只动了几筷子。

“不合胃口吗?”董晓悦关切地夹了一筷鱼肚腩到他碗里,“蘅儿,你还在长身体,要多吃点才行。”

杜蘅大逆不道地瞪了她一眼,不过还是慢慢地吃掉了碗里的鱼肉。

董晓悦自己也没什么胃口,刚才打听来的事像块石头梗在胸口,只吃了几筷蔬菜就撂下了筷子。

一顿饭吃完,桌上的菜几乎没怎么动,杜蘅很是纠结了一番,好不容易忍住了没找跑堂小二要个食盒打包回去。

到了该会帐的时候,董晓悦厚着脸皮对那伙计道:“记在高澹帐上。”

说罢带着儿子大摇大摆地走出了酒楼。那伙计送往迎来,惯会看人,一见那父子通身的气派就知道不是一般人,又见他轻描淡写地说出高县令的名讳,愣是没敢拦他们。

出了酒楼,杜蘅皱着眉头嘟囔道:“又不是没银子会帐......”

董晓悦斜了他一眼:“你阿耶为官清廉,一点俸银要攒着给你讨媳妇儿呢,高澹反正从李三春那儿捞了不少银子,帮他散掉点不义之财,也算是帮他的忙。”

杜蘅一听“媳妇”两字脸就发烫,顾不上去吐槽董晓悦的歪理。

两人穿街过巷地走回客舍,简单洗漱了下,上床睡觉,为第二天的重头戏养精蓄锐。

第93章 李二

第二天一早, 董晓悦和杜蘅在客舍里用了早膳, 看着时辰差不多了,便带着长随出发去县衙。

县衙的门人看他们作平民打扮,态度还有些轻慢, 接过名刺一看, 吃了一惊,赶紧进去通禀。

县令高澹一见那名刺就慌了神,这杜知府来洪阳县的事儿他没听到一点风声,不知是不是为了那李家的事而来。

“杜府君带了多少随从?”高县令皱着眉问那门子。

“回禀明府, 只带了小公子并一个长随。”

高县令掏出块绫缎汗巾揩揩揩额头冒出的虚汗,觉得自己真是多虑了,这堂堂府君怎么会为了一桩凶案亲自跑来, 若有哪里不明白的,派个典史来询问一番便是仁至义尽了。

何况还带着个小公子,杜小公子青出于蓝,八岁能吟诗作赋, 九岁神童试及第, 杜知府怎么会带着他做这等鄙贱事?

这么一想,他一颗心落回了肚子里, 整了整衣冠,提着袍摆,急匆匆地和那门子一起迎了出去。

董晓悦只见一个身着官服的胖子像个球一样滚出来,远远的便点头哈腰地向她赔罪:“府君驾到,有失远迎, 请府君恕罪!”

董晓悦打量来人,只见这高县令生得颇为喜感,一双眼睛又细又小,看着像是没睡醒,偏偏配了一对上扬的浓眉,嘴边还生了颗媒婆痣。

据杜蘅说,他阿耶见过高县令两三回。董晓悦便含笑作了个揖:“高明府,别来无恙?”

杜蘅也上前行礼,他对高县令之流没什么好感,神情也是淡淡的,不过礼数丝毫不亏。

“托府君的福,”高县令拿那双绿豆小眼打量了杜蘅一番,“令公子真是一表人材,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董晓悦自豪地拍拍“儿子”的肩膀:“府君谬赞。”嘴上客套着,得意骄傲之情简直溢于言表。

几人一边寒暄着一边往里走。

高县令瞅着气氛和谐融洽,寻机问道:“不知府君与小公子忽然下降所为何事?”

董晓悦爱怜地看了一眼儿子:“还不是为了这不肖子,一天到晚只知埋头书案,随我入蜀数月,还不曾四处走动过,今日得闲,便带他看看,也叫他长长见识。”

高县令听他这么一说,这才彻底放心,整个人都松快了许多。

甩去包袱的高澹奉承起人来越发热情,把杜蘅从头夸到脚,还隐晦地提到自己有个年龄相仿的女儿,末了问道:“下官多嘴问一句,令公子可曾定下亲事?”

这简直是司马昭之心了,杜蘅的神情越发冷了。

董晓悦一见他这憋屈的模样就忍不住想逗他,对那高县令道:“倒是不曾,小儿顽劣,正缺个贤内助收束收束他的性子。”

杜蘅碍着高澹在场不能发作,只能在心中的账本上记了一笔又一笔,董晓悦的罪状罄竹难书,他都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清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