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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十夜(121)+番外

冯嬷嬷来不及收起脸上的惊慌,愣了愣才行了礼,笑着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崔帐干!托您的福,家里这两日太平无事。您怎么在这儿,是公干么?”

“我三天两头往这儿跑,有什么办法,”杜蘅反问道,“倒是嬷嬷,怎么上这地儿来了?”

“快到中元了,来送些香烛纸钱,这就回去了。”说着便要向两人告辞。

“我也要回葫芦巷,正好与嬷嬷同路。”

冯嬷嬷找不到什么借口推辞,只得由着他和自己一块儿走。

义庄地处偏僻,又是大晚上,路上没什么行人车马,月光很亮,无需点灯便把路看得一清二楚。

小崔帐干一路上沉默不语,冯嬷嬷越走越不安,心砰砰地跳着,像有人拿锤子往她心口里砸着,她抖抖索索地抬起袖子掖了掖额头上的冷汗。

不知怎么的,这崔帐干年纪不大,可两道目光像刀子一般利,仿佛什么都瞒不住他。本来想借机打探打探消息,临到头上只盼别叫他看出什么来,哪里还敢开口问。

就这么一路忐忑不安着,眼见着还有一个路口就要分道扬镳,即将熬出头了,那崔推官却突然停下脚步,不紧不慢地道:“冯嬷嬷,你与那义庄里躺着的刘公子可是有旧?”

冯嬷嬷眼前一黑,差点没吓晕过去,哆嗦着嘴道:“帐……帐干说的什么,老婆子听不明白,什么刘公子,我哪里认识什么刘公子……”

杜蘅早料到她会矢口否认,也不恼:“如此,那便换个嬷嬷知道的问罢,江娘子腹中的可是谭府君的骨肉?”

冯嬷嬷心惊肉跳,整个人都打起摆子来,连尊卑都顾不得,破口骂道:“怎的不是!好没道理的小郎君!红口白牙污人清白,要是让府君知道了看不治你的罪!”

杜蘅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我就这么白问一句,谁来也治不了我的罪,倒是杀人偿命,自古以来便是常法,嬷嬷你说是不是?”

“刘郎让我带句话,让问问你家娘子,他在流霜亭等她等得好苦,怎么迟迟不见她来?”

冯嬷嬷吓得说不出话来。

董晓悦忍不住给杜蘅竖了个拇指,杜蘅得意地挑了挑嘴角。

“哦对了,刘郎还有句话是要问你冯嬷嬷的,他说,”杜衡一边说一边向冯嬷嬷步步逼近,“他和你相识一场,从未亏待过你,为何你要合着别人……”

杜蘅说到这里故意顿了顿,突然提高声音:“害他性命?”

冯嬷嬷吓得一个趔趄,一屁股摔倒在地上,眼泪开了闸似地流出来:“我没害他……我没想害他!”

“噫,”杜蘅一脸困惑,对着的冯嬷嬷身后道:“刘公子,她说不是她,可是你弄错了?”

“……”董晓悦抚了抚额头,“你悠着点,别把人吓出个三长两短。”

杜蘅朝她挤挤眼。

冯嬷嬷一听这话吓得屁滚尿流,对着空气一个劲摇头:“不是我不是我!你去找府君!去找府君!”

“你这刁奴,竟敢诬陷府君?信不信我立即抓你去衙门?”

“是真的……真的……”冯嬷嬷经他刚才那么一吓,竹筒倒豆子似地全交代了。

那刘郎名唤刘云锦,是个乡里的秀才,因着品貌端正才学出众,得了同乡一位大人物的青眼,才被举荐去府学读书。

初来乍到,自然要四处长长见识,一不小心就长到了青楼,又一个不小心,与貌美又烂漫的江娘子看对了眼。

一个穷秀才自然没钱替心上人赎身,他只能发奋读书,指望在科场上一鸣惊人、直上青云。

这刘秀才确有读书的天赋,一不小心考了个解元,眼看着平步青云指日可待,兴致勃勃地去赴省试,谁知考完回来一看,娘子早已经叫个大官赎走了。

他不愿放弃,千里迢迢锲而不舍地追过来,一打听,心上人成了别人的外室。

“他进不了府,便日日在门外候着,候了总有十几日,终于叫他等着了娘子去秀云庵进香……”

“他们……”杜蘅搔了搔鼻子,看了看董晓悦,不好意思问出口。”

冯嬷嬷认命地点点头:“谁拦得住呢!”

两人饱受相思之苦,见了面自然是干柴烈火绸缪更甚往日,苦于不能相守,便谋划着要私奔。

江氏难得有机会出门,传递消息自然全靠冯嬷嬷。

“于是你就出卖主人,将消息告诉了谭知府?”

冯嬷嬷无力地摇摇头,抬袖揩了揩眼泪鼻涕:“是府君先察觉出不对来,私下里审问奴婢,奴婢眼看着兜不住,怕闹出大事来害了我家娘子性命,这才把这事告诉了府君。”

杜蘅忖了忖:“那秀云庵的事……”

“那事奴婢当然没敢说……”

董晓悦蹙了蹙眉,这姓谭的也真是沉得住气,普通人知道自己被小妾绿了,无论如何也要当面对质,他却是暗暗解决了情郎,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府君知道了这事,他们偷偷传递的书信都到了他手里,他也不去问娘子,只重写一封,叫我照样送过去,我哪里敢不从命?只他说什么我就照做罢了。”冯嬷嬷替自己开脱道。

“他们约在哪天出奔?江氏赴约了么?”

“奴婢记得很清,是去年十月十六,月亮又圆又大,娘子带着我逃到帽儿山,在亭子里等了一夜,也没见刘云锦来,娘子伤心得很,还要再等,我好说歹说劝得她回了家,谁晓得……谁晓得……”

董晓悦听明白了,谭知府在书信上动了手脚,把两人的时间错开,让江氏走了个空。而刘锦云怀揣着与心上人再不分离的美梦去赴约,在流霜亭等着他的却是两个凶徒。

又是个痴男怨女老掉牙的故事,她暗暗叹了口气,心里五味杂陈。

冯嬷嬷把来龙去脉说完,已经快虚脱了,有气无力地坐在地上,半晌不想起来:“奴婢真不晓得府君会要他命,要是早知道,奴婢就是死也不会说出来……”说着又抽抽嗒嗒地哭起来。

杜蘅冷眼看着那头发斑白的妇人,半晌道:“嬷嬷回家去罢,不早了。”

就在这时,身后响起一阵铃铛声,夹杂着急促的马蹄声。

几个人不由转过身去,只见一辆轻便马车由远及近,不一会儿到了他们跟前。

车夫朝路旁瞥了一眼,赶紧拽住缰绳把车停下来,下马向杜衡匆匆行了个礼,对着老妇人喊道:“嬷嬷,你怎么还在这儿?娘子要临盆了!”

冯嬷嬷霎时把刘云锦忘了,惊诧道:“怎么这就发动了?!”

稳婆陶大娘从车里探出头来:“嬷嬷上来挤一挤罢!”

冯嬷嬷回头看了看杜蘅,躬身行了个礼,搭着稳婆伸出来的胳膊借了把力,吃力地爬上了车。

第87章 梦醒

董晓悦和杜蘅望着马车消失在拐角, 铜铃和马蹄声渐远, 周遭又安静下来,偶尔从某处围墙里传出几声犬吠或是小儿啼哭。

“你怎么知道是冯嬷嬷给谭知府通风报信?”董晓悦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