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那个注定要位极人臣的女人(21)+番外

“萧兄,那是你太容易困了!”

萧寻初没理会同窗的拆台,经过先前那番对话,他好像想起了自己先前的“大作”,将木人从桌下拿出来,用手指细细摩擦表面后,又拿刀修整起来。

那学童有些好奇,凑过去看他,问:“萧兄,你雕的这是什么?”

“人。”

萧寻初手上不停,随口回答。

他顿了顿,看向对方,道:“其实我还没做完,但你要是有兴趣的话……”

说着,他当着同窗的面将手里的木人举起,随后手指一动,那小木人的关节也随之居然活动起来,很快随着他的操纵,摆出各种僵硬的姿势。

“哦——?”

小学童眼睛一亮,稀奇地将木人从萧寻初手上接过。

很快他就发现,萧寻初无师自通地给木人做了关节活动的机关,令其四肢灵活。虽说做得不算很完美,但想法却很大胆新颖。

真要说的话,这世上有趣玩具不少,可这木人的独特之处在于,它从头到尾都是萧寻初独自做出来的,顿时显得格外不同。

小学童感兴趣地拿在手中把玩了半天,问:“你这怎么想到的?怎么做的?”

萧寻初正要回答。

这时,一个学谕模样的男人走进斋室里,环顾四周,问:“萧寻初是谁?”

萧寻初被打断讨论,主动回头应道:“是我,怎么了?”

学谕是书院中负责协助先生教学的学官,一般都没什么功名,在书院中地位也一般。

这个学谕尤是。

这人瞧着有些穷酸,常着褐衣、穿草鞋,总低着头,长发总遮住脸,说话也少。

他似乎在白原书院待了很久,因为踏实勤快,平常有好几个先生都喜欢用他,不过他却甚少与学生有交集,存在感不高。

只听他简明扼要道:“王先生寻你过去。”

学谕话音刚落,一群学童皆是取笑道:“萧兄,你又犯了什么错,这下连脾气最好的王先生都要找你了!”

少年一副困意未散的样子,漫不经心地想了想,却想不出来,道:“不太清楚,过去问问就知道了。”

言罢,他没要回自己的木人,只转头对学谕道:“我这就过去。”

说完,他便慢悠悠地往先生舍房去了。

待萧寻初离开,这群学童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

一人道:“来!大家都猜猜萧兄这回被先生骂多久能回来!”

“我猜两个时辰!”

“那我猜到傍晚!”

众人正嘻嘻哈哈地打赌,忽然,最后一个学童话音未落,却见那缄默学谕毫无预兆地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一下子逼得极近。

“——!”

学生们顿被吓了一跳,不敢再吵闹。

这学谕平日给人阴沉的印象,虽说不像个有出息的人,但毕竟是个成年学官,学生们还是有些怕他,见他过来不敢吭声。

谁知,他倒不是来抓他们言行规范的,反而一下将视线集中在小学童手中那个萧寻初留下的木人上。

他颇有兴趣地从学生手里拿过木人,细细端详。

他问:“这是你自己做的?”

那学童懵了片刻,才意识到这学谕在跟他说话,回答:“不、不是,是萧寻初做的。”

学童话一出口便后悔了,这学谕看着怪怪的,他将萧兄的名字说出来,也不知道会不会给对方惹上麻烦,早知道说是捡的不就好了?

然而,那学谕倒拿着木人看得专注,口中自言自语道:“不错……手用得不错……不过……”

只是过了一会儿,那学谕望向萧寻初离开的方向,又想到什么似的摇摇头。

他将木人还到学童手上,将有些受惊的学生们抛到脑后,自顾自离开了。

*

与此同时,萧寻初正往先生的院舍去。

他知道自己被先生唤去,十有八/九要挨训,可却不太紧张,反倒在经过荷塘边时,发现春季的柳枝长得不错,便随手折下一条,拿在手里边玩边走。

不过,他走到中途才发觉,自己平时罚站罚得多,但被叫来内院却少,他不大熟来这边的路,经过几次又弯又拐的长廊,已经不晓得自己身在何处。

他沿途没碰上人,也问不了路,又向前走了一段,没见到王先生的院舍,倒看见这花园的小亭里晾了一幅未干的书法,书法最末小小提了一个潇洒飘逸的“甄”字。

白原书院里只有一位姓甄的先生,那便是鼎鼎大名的学士甄奕。

原来他七弯八拐,没找到王先生,倒闯进了甄先生的院舍。

萧寻初步调一顿。

甄奕先生现下是白原书院中最德高望重的学者,是不教他们这些初学小学的学童的。故而,就算萧寻初的父亲算是名将,他也久闻对方大名,但从未真与对方说过话,算不认识。

萧寻初见状,本想退出去再寻别路,但他转念一想,这书法墨迹未干,说明甄先生人未走远,或许就在附近。

他自己一个人在这里瞎转,又找不到人问路,与其像没头苍蝇一般到处跑,不如直接问问甄先生。传闻甄先生为人友善,他只是误闯问个路,应该不算冒犯。

如此一想,萧寻初便往深处走去。

他沿着长廊靠窗而行,一边玩着手里的柳条,一边往窗口张望,找寻甄先生的身影。

小院深邃,落花映入池塘。

甄先生生活朴素,在书院中少用仆从,一路无人,四下无声。

忽然,在经过一小舍时,萧寻初听到里面传来围棋落子之声。

他早听闻甄奕夫妇二人都是棋痴,平日甚爱对弈。

说来也巧,他以往干什么都懒洋洋的,但对下棋还有几分兴趣,平时在家里也和兄长一起下。

萧寻初闻声,以为或许是甄先生在里面,便举目往屋内望去——

一树桃花之下,窗棂半掩。

只见小室之中,木质棋具摆在正中央,室中并无他人,唯有一杏裙少女端坐于其中。

她两指夹着黑子,正在钻研棋盘中的棋势。

听到声响,少女转头望来,萧寻初倏然对上一双黝黑的明眸。

只见那少女之眸静如秋夜平湖,似雨水洗过的暮色,无悲无喜,却说不出的清亮灵性,有如沐月灵珠。

萧寻初手中的柳条掉到地上,身体猛然后退两步,却撞到窗框上,痛得他“啊”了一声。

萧寻初没想到会见到一个女孩子。

他家中只有兄弟二人,平常亲戚走动也少,他几乎没怎么见过年龄相仿的女孩,不等他自己意识到是怎么回事,已忽地慌了神。

一时间,他脑海中只疯狂窜出“男女有别,礼不亲授”、“男女八岁不同席”、“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封建礼教,他平常压根不觉得不遵守院规乱闯是什么大事,这一刻却突然后悔起来,顿有一种偷窥女孩被发现的窘迫。

而且不知为何,一见对方的脸,他就突然说不出话了,不如说连直视都不好意思,等回过神来,他已经满面通红,连剧痛的后脑勺也顾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