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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阳鸟(411)

可戚晚并不介意这些,她从未想过要让余钺的家人理解她,明白她,她骨子里依然是那个孤独自我的人,她不在乎余钺以外的人怎么看。

戚晚自嘲地笑了下:“对于正常人来说,自己的孩子喜欢上一个精神病患者,换做我是他的父母,我也会担心,会害怕。他是个好人,是个好警察,他怎么会喜欢我这样的人呢。”

江进话锋一转:“你知不知道余钺在校期间,哪一门课成绩最好?”

戚晚顿住,她发现自己居然不知道这件事。

戚晚下意识抬眼,也是看完笔录之后第一次看向江进,她的眼睛里充满了好奇和茫然。

江进说:“就是犯罪心理。”

戚晚怔住了。

江进捕捉着她的表情,继续说:“老师对他的评价是,他有捕捉犯罪心理的天分,后期只要加以系统培养,就会超过其他同学一大截。我的看法是,余钺最初对你产生的好奇心,就像是他在这门学科上展现的天分一样,连他自己都不清楚那是什么,那东西很复杂,正是因为这些复杂的因素在,他才开始注意你,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些年你身上发生的事。”

江进没有给戚晚校花的时间,接着说道:“你们在一起后,你有时候发病,余钺在安抚你的同时,也将你发病时的情况记录下来。你发病的时候会说胡话,虽然你说出来的内容并不完整,前后也不衔接,但余钺听得次数多了,再结合当年在林新发生的事,他也产生过一些联想。那些看似不衔接的内容,也在逐渐完整。根据他的描述,他第一次发现你有类似症状,就是在夜阳天案发当晚。他送你回家之前,跟你说话,你都在答非所问。你从家里出来再去夜阳天,你的表现就像是得了失心症。”

戚晚又一次低下头,江进看不到她的表情。

但这个动作明显是在掩饰什么。

直到戚晚开口:“我不记得这部分。在我的记忆里,余钺送我上车,我们没有说过什么特别的事……”

江进:“也许因为你当时满脑子想的都是夜阳天,你根本没听到他在说什么。”

就这部分而言,双方口供算是吻合。

戚晚因由精神分裂,笔录的可信性并不高,余钺的笔录在这时候就变得更有参考意义。

江进:“那你还记不记得在发病的时候,你都说过些什么?”

戚晚摇头:“我不知道,他没说过。”

江进:“因为你那些‘胡言乱语’的内容非常吓人,他最初判断你是妄想症复发,根本没有想过那里面有些事是真的。你多次提到杀人,你很痛苦,你说你想做个正常人,你还指着余钺叫喊,‘你不是我爸,你给我滚,不然我杀了你’这样激烈的话。”

这些内容戚晚也全无印象,否则看到笔录时就不会震惊了。

而这些描述也令她更加混乱,令她对自己的记忆产生更深地质疑,她甚至开始脑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有没有做过更激烈的行为,有没有说过更可怕的内容。

这种未知的不确定加上连日来做的梦,几乎要将她切割成两半。

“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他什么都没告诉我……”戚晚喃喃重复着,“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

江进:“余钺的解释是,他以为这都是你的病症表现。你一直在写悬疑小说,对人物或者剧情过分代入,令你分不清现实和想象,他向医生求证过,并不排斥有这种可能。所以他一直都以为这是你写作压力太大,你发病时说的话都是你写的故事。”

直到湖底沉尸案浮出水面,余钺结合戚晚的异常和越发频繁的症状,才开始有了新的联想。

当然这也是因为他对戚晚的了解,对她多年的观察,加上他的工作经验和对犯罪心理的敏锐。若非如此,换一个普通人,怕是不会想到一起。

江进:“有件事余钺在笔录里没有提。其实在我们调查到你这里之前,余钺就察觉到你和案子的联系,他还从你家里拿走一些安闲生前出版的小说和你写的稿件,请我们一个同事帮忙分析过。那个同事在校期间犯罪心理的分数非常高,这也是余钺找她的原因。但有意思的是,余钺并没有提到自己的分数。至于余钺在这方面的天分,还是前几天我和学校老师聊起来才知道的。我接下来要说什么,我想你已经猜到了。”

戚晚只抬了一下眼皮就落下,用余光瞥向江进。

不需要逻辑分析,也没有凭空想象,她的直觉已经梳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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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后面的话。

余钺自己就有能力分析,他对她还有着充足地了解。他是刑警,他很清楚职业直觉和凭空瞎猜的区别在哪里,前者是有的放矢,后者就是想象。

余钺跟她说过,从第一感觉出现,到追踪线索抽丝剥茧,再到破案,他的直觉从没有骗过他。他的直觉就是他破案的天赋。他知道它们出现是有道理的,只是自己未必能说得清楚。

同样的道理,余钺开始感觉到她和案件的联系,他在分析过后又选择找外援,希望借助他人的力量得到证实。这说明在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而那个答案无关证据。

江进再次打断戚晚的思路:“我们去你家取证的时候,是余钺告诉我们你的笔记本密码,也是他提供了线索,我们才会那么快就找到你藏起来的储存卡和优盘。他对你非常地了解。”

这又是一个意想不到。

戚晚从没有告诉过余钺她的密码,当然也不会告诉余钺她藏起来什么。

江进:“再说你那篇《来自黑夜的自赎》。我们给余钺看过,他很愤怒,他说他想过你可能被张大丰非礼过。张大丰闯进你卧室的描写有一千多字,但是被你删除了。余钺说以他对你的了解,那是你在想起来这部分之后选择逃避的行为,你不想面对,你给自己洗脑,要自己相信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它只是妄想,于是你删了它。我想知道的是,这是你的真实想法吗?”

戚晚说:“不管我当时在想什么,你们都无法验证,那只是我心里的东西,不能作为证据。不管怎么说,我都已经删掉它了,你们为什么要追究一段删掉的内容呢?它对这个案子有什么作用?不管有没有发生,我都已经承认参与杀人了。”

这话落地,屋里安静了好一会儿。

直到江进发出一声叹息,他先是关掉了摄录机,随即用和刚才截然不同的语气,低声说:“你很聪明,你也知道我在问什么。就证据而言,这部分我们可查可不查,对结案没有任何妨碍。我现在跟你谈的不是案子,而是余钺。他对你,真的是煞费苦心。以你们之间的默契,我想你在看到那份笔录的时候就明白了。”

这番话终于打乱了戚晚的节奏。

她看向摄录机,又看向江进,眼睛里布满血丝,抿紧的嘴唇终于打开:“他是个好警察,但他也是人。是人就有私心,有情感,也会犯错。他没有违规,没有跟我同流合污,他做的每一件事都符合程序,他没有包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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