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慬有心劝慰,却又不知如何劝慰,更自觉僭越,终是沉默。
“不过呢,我的委屈,也就这么一点儿。”方思宁又笑起来,“除开这么一点儿,我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大晟郡主,依旧荣华富贵、锦衣玉食。若是有人为这么一点儿委屈就心疼我,那他肯定是个傻子。若是还想为此赔上性命,那就更是愚蠢至极。”
陈慬的手不自觉的一僵,拍抚的动作停顿了下来。
方思宁察觉他的停顿,笑意愈浓,故意又问:“你说对吧?”
不对。
陈慬心中反驳,但回答时,还是一贯的顺从:“嗯。”
“明白就好。”方思宁拍了拍那只停在她肩头的手,又吩咐道,“别停下,继续拍,我就快睡着了。”
陈慬答应一声,拍抚的力道愈发温柔。
他如何能不明白呢?
话虽不直说,却句句都是想令他安心,更为他留着退路……他又在畏怯什么呢?
方思宁闭上眼睛,只觉身心都轻松无比。说出心里积压的种种,郁结消散之时,睡意便随之而来。
朦胧之间,她听他开了口:
“郡主厚爱,属下铭感在心。无论郡主身在何处,属下皆会追随郡主。”片刻犹豫后,是前所未有的郑重,“愿此生常伴,永不分离……”
方思宁微微勾起了唇角。
今夜,合该有个好梦……
……
……
这一夜,方思宁偏偏没有再做梦。一觉酣甜,待天色大亮,她依旧不愿醒来。
“郡主……”
随陈慬的声音一起落下的,是轻轻的拍抚。
“再睡会儿……”方思宁嘟哝了一声。
陈慬无奈地笑笑,又对她道:“元护卫就要进来了。”
方思宁睁开惺忪的睡眼,往门口的方向望了一望。果不其然,门外人影晃动、细语嘈嘈,想是元祎领着婢女们来服侍她梳洗。她半撑起身来,挣扎片刻,又伏倒在他腿上:“哎呀,不行,起不来啊。”
陈慬自然不会催她,只由她赖着。
门外的元祎唤了几声,未得回答,心中了然,径直推门走了进来。看到眼前景象,她扶额叹声,嗔了方思宁一声:“郡主啊!”
方思宁却厚着脸皮,伸出了一根食指来,道:“再睡一刻……”
她说话时,陈慬拉过了被子,又替她盖好。
元祎皱紧了眉头,心想怎么就没把戒尺带过来。
自家郡主本也懒散,但在人前多少还收敛着。谁承想,偏得了这么个千依百顺的暗卫。这不论对错的迎合与纵容,逞得她变本加厉。日后可怎么得了?!
她当即遣退了婢女,走上前去将被子一掀,揪起了方思宁的后领。
“都说了多少次了!郡主不醒,拽也要拽起来!”元祎含着满目怒意责备陈慬,又接上一句抱怨,“你倒好,还给盖被子!”
陈慬有些愧疚,但还是想解释一下:“元护卫,郡主昨夜……”
“还敢跟我提昨夜?”元祎的目光扫过床头上的话本,又看向那未熄的油灯,“我可是说过了,三更之后,郡主房内若还亮着灯,唯你是问?”
陈慬无言以对。
方思宁已醒了七八分,见此情状,她抬手推了推他,道:“你先出去吧,我换衣裳。”
陈慬自然明白她的用意,起身行了一礼,告辞离开。
“你给我在外头等着,”元祎却不依不饶,“等我这边收拾完了,再同你算账!”
陈慬只得答应着,退到门外站好。
房内,元祎声声教训,听来怒不可遏,却又分外亲切,惹他低头轻笑。
这时,有人走近。
他立时敛了笑意,抬眸望向了来者。
扬承手捧着餐点,是来给方思宁请安的。见陈慬立在门外,他的脸色一沉。一到驿站,他便安排宣翎卫的将士站岗守夜。如此严密的护卫下,他竟不知陈慬是何时进来的……
“区区一介暗卫……”扬承咬着牙,目光凛凛,森寒如利刃,“别以为入得郡主闺房就能攀高。你也配?”
陈慬抬手挡住了扬承的去路,应道:“我是郡主的暗卫,郡主身旁自有我的立足之地。倒是扬副将你,行事还请谨慎,莫要僭越了。”
扬承原以为陈慬是不会接话的,却不想一出声便是这般尖刻。他愈发燥怒,道:“有我宣翎卫在,郡主身旁的人,岂轮得到你魁夜司!“
一语说罢,扬承便要拔刀。陈慬见状,落掌一推,将他的佩刀又送回了鞘中。两人无声角力,互不相让。
秦忆安来时,见二人如此,出声喝道:“都给我住手!”
扬承听得这一句,扭头笑道:“安小姐,此事与您无关,少管闲事。”
扬承并不知秦忆安的身份,说话自是不客气,惹得秦忆安皱了眉头。她偏头,看了眼身旁的侍从。对方会意,纵身过去,出招隔开了扬承与陈慬。
扬承不悦,但若贸然举动,只恐以一敌二,终究于己不利。他只得按捺情绪,严阵以待。
秦忆安当然不会将他放在眼里,她施施然走上前去,在陈慬面前站定。
陈慬并不跪下,只垂眸肃立。
秦忆安也不介意。一来,她是微服出行,既未袒露身份,他当然不必行礼;二来,他已是方思宁的暗卫,即便要跪,也得方思宁点头才是。
她打量了他一番,问道:“身体可还好?”
陈慬犹豫着回答。倒不为身体如何,只是不知该如何自称。
秦忆安见他如此,倒有些担忧,正要询问,又听扬承不怀好意地开了口:
“哟,陈暗卫几时同安小姐这么熟络了?”扬承冷笑一声,“魁夜司的暗卫竟这么会讨姑娘家的欢心,了不起啊。”
“放肆!”秦忆安斥骂一声。一旁的侍从旋即出手,攻向扬承。
扬承退了几步,拔刀出鞘,又高喝一声:“来人!”
转眼间,驿站内的宣翎卫围了上来,刀锋锃亮,映出满室杀气。
方思宁一出房门就看到这个景象,不免有些茫然。
“这是怎么了?”
她的疑问一出口,陈慬当即跪下,应道:“是属下言语失当,惹怒了扬副将。属下该死,请郡主责罚。”
一时间,鸦雀无声。
扬承气急,倒将杀气消了大半。他指着陈慬,语不成句:“你……我……”
方思宁看在眼中,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暗卫首领,心里嘀咕:
不是说好了让着他点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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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当当~~~
大家好~~~
我又又又回来啦~~~
看完本章,大家一定发现了,那就是:本文男主只是在主人前温柔乖顺,对待旁人时又犀利又绿茶……
以此类推,就算是刘公子,男主也能怼上几个回合。
【刘峥:我是什么战力计量单位嘛?!】
咳咳咳~~~
嗯,今天我们继续彩蛋小单元~~~
《那一天男主从女主头发间拾起的花瓣》——第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