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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暗卫今天也毫无破绽(29)

陈慬点点头,未再言语,又坐下继续整理礼单。

元祎看着他,想起了公主府的事来。方思宁应该是隐瞒了公主要召回他的事,这几日更是刻意不让他出门,显然是在拖延时间。只是,这又能拖延多久呢?

元祎思忖再三,开口问道:“陈慬,你可曾想过回公主府?”

陈慬手中的笔微微一顿,晕出一点墨迹。他抬头望向了元祎,道:“属下身为暗卫,从来听命行事。无所谓想或不想。”

这句回答大没意思,令元祎有些失望。她蹙眉看着他,故意又问:“那你是听公主的,还是郡主的?”

“自然是郡主。”陈慬答得平淡,语气毫无情绪。

元祎掂不准这句话的分量,有心逼他一下,便问:“既然如此,郡主要给你军籍,又为何抗命?”

“属下并未违抗郡主。”陈慬回答,“属下违抗的是镇北侯。”

元祎哑口无言。她算是明白了她家郡主的心情,眼前这个人,偏有一套倔强的道理,莫说是言语逼迫,即便打骂上去,也是奈何不得。

有了这份思考,等方思宁回来的时候,元祎看她的眼神不免染上几分同情。

方思宁体会出了这几分同情,她也觉得自己应该被同情。她苦着脸走到元祎身旁,往她肩头一靠,哀怨地道:“姑姑,叔父训了我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啊……”

元祎拍拍她的脑袋:“半个时辰算不错了。”毕竟上次她听镇北侯絮叨了三个多时辰。

方思宁吸吸鼻子,振作了一下,抬头望向了陈慬。见他正要行礼,她手一抬,示意他坐下,又举步走到桌边,俯身看他整理好的礼单。

“这送的都是什么啊……”方思宁蹙眉嘀咕了一句,又对元祎道,“姑姑,生辰宴我想好了,不请外人,就我们,还有叔父。”

元祎点头:“正该如此。”

“嗯,到时多做些家乡小菜,叔父肯定爱吃。”

“那我这就去吩咐采买。有些食材难得,莫要耽误了。”元祎说罢,笑着往门外去。

“姑姑,我想吃荔枝!”方思宁促狭地在元祎背后喊了一声。

元祎回头瞪她一眼,道:“郡主还是看看府里的账本吧。”

确实,几百里加急什么的,吃不起。

“我才不看账本呢。”方思宁娇嗔一句,又对陈慬道,“你可要好好看贺帖,有送荔枝的就告诉我。”

“是。”陈慬应了一声,将元祎方才拿来的贺帖移到了手边。

贺帖之下放着几本书,随帖子移开,书本被带偏几寸,露出了信封一角。

方思宁的目光一瞥,想起这是先前陈敬呈上的公主手札。她不想看,就随手压在了书下……

不假思索地,她探身上前,伸手将那角信封摁在了掌下。

突如其来的贴近,令陈慬全身一震。她整个人几乎压上他的后背,垂落的长发扫过他的脸颊,掠出丝丝凉意。被人从身后接近,是暗卫大忌,他竭力克制才没出手伤她。极度的紧张下,他握笔的手不自觉地用力,几乎要将笔杆拧断。

察觉他的僵硬,方思宁意识到了自己的莽撞。

其实,信封之上并无落款,他又最守规矩,断不会擅自拆看,她完全不用担心。如今这个反应,倒是做贼心虚了……

方思宁当然不能承认自己心虚。她索性一手撑在他的肩膀上,一手慢条斯理地将书本整回原位,又轻飘飘地嗔着他道:“笨手笨脚的,弄乱了本郡主的东西。”

若是往常,这等做派足以掩藏所有情绪,但她却忘了这一刻彼此间的距离。

那一瞬而乱的心跳,他听得再清楚不过。那封书信,必不简单。但他并不深究,只道:“郡主教训得是。”

“知道就好。”方思宁略略直起了身,却不离开,又道,“僵着做什么,继续写呀。”

陈慬这才放松了握笔的手指。方才一番折腾,笔墨早已干涩。他重新蘸了墨,再细细掭匀。方思宁看着他书写,就见他落笔不紧不慢,神色更安然恬静,颇有几分书卷气。

恍然之间,她想起初见那日,他在雪地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手指划破绒雪,字迹洇在青石板上,清晰而又湿润。

两个字,她一个也不喜欢……

方思宁觉得自己莫名其妙,还格外矛盾。

有些事情,她不愿意确认,也不敢去确认。但偏又暗自纠结,甚至……嫉妒。

陈慬忽觉她的呼吸一窒,而后气息便促急了起来。他立时检查了一遍写下的礼单:寻常物什,并无奇怪之处。他有些不解,更兼几分担忧,转头望向了她。

就在他转头的那一刻,方思宁直起了身,避开他的目光。她迈步绕过书桌,到一旁的软榻上坐下,随手捡了一册话本看起来。

陈慬见状,便将思虑都压进了心里。接近也好、回避也好,终究由她高兴。更何况,“止步于此”是他亲口说的……

他低头,又翻开了一本贺帖。入眼的字,令他的眉睫微微一颤。他搁下笔,细细读完,随即起身,走到方思宁身前跪下,双手将贺帖呈上。

方思宁不免疑惑,苦笑道:“怎么,真有人送荔枝?”

“回郡主,此帖是公主亲笔。”陈慬道。

方思宁一惊,将贺帖接了过去。

帖子寻常,落款只是姓安;礼物单薄,新酒不过五坛。但,荔枝酒,是投她所好。而寥寥的几句寒暄,更说着只有她姊妹二人才知的往事……

……

……

盛夏午后,正是最热的时候。一乘轿子顶着烈日,抬进了郡主府内。

府中人都知道,这是送了郡主称心的礼物,被破格召见的客人。轿子一直抬到花厅外,下来的是个袅袅婷婷的姑娘家。未等看清容貌,一旁的嬷嬷便打了伞过去,小心翼翼地遮护。如此矜持娇羞,想来是养在深闺的大家小姐。

花厅之内,方思宁早已等了许久,见得人来,她笑吟吟地起身,道:“妹妹可算来了。”

姑娘也是一笑,应道:“姐姐别来无恙。”

两人客套了几句,而后便遣退了婢仆。待花厅之内只剩下两人,方思宁低头行了礼,道:“公主大驾,有失远迎。”

见得她行礼,姑娘忙上前去扶住了她的手臂:“姐姐不必多礼。”

方思宁起身,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大晟最尊贵的公主,哪怕藏在平民的装束之下,也有不凡的气度。微服而来,自是为掩人耳目。除却京城那些朝臣,只怕还顾忌着陈敬一行。这般周折,若说是为一个暗卫,未免过于隆重……

方思宁懒得猜:“不知公主前来,所谓何事?”

秦忆安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回答:“请姐姐把陈慬还给我。”

方思宁望着她,许久,笑着问出了一声来:“还?”

秦忆安见她这般态度,又将语气软了几分:“姐姐有所不知,他……”

“他是公主的第一个暗卫,历经三年,恪尽职守,更在魁夜司中身居要职。公主当日送我的暗卫,有一本名册,他的名字不在上头……”方思宁接着她的话道,“这些我都已听说了。公主放心,公主的人,我又岂敢强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