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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暗卫今天也毫无破绽(2)

便在她进去的那一刻,安静的院中起了动静,转眼间窗门皆开,数名暗卫快步迎了出来。

反应还挺快……

方思宁看着迎上来的人,扯着趾高气昂的语调,边走边道:“呵,公主府的人好大的架子呀,竟还要本郡主亲自登门拜讠……”她话未说完,却被脚下的积雪一滑,哧溜一声仰倒了下去。

方思宁的脑海一片空白,眼看就要倒地,天旋地转间,有人拦腰将她揽起,扶她站稳了身子。她回过神来,心有余悸,缓了口气,对扶住她的人道:“谢……”

“属下冒犯郡主,请郡主责罚。”

“……”被截住了话的方思宁有些懵,她循着声音看去,就见那千钧一发时扶住她的人,如今正跪在她面前——其实,也不止他一个,先前迎出来的暗卫此刻都毕恭毕敬地跪着,似在等她“责罚”。

方思宁俯视着那一片压低的脑袋,莫名有种骑虎难下之感。她的确是来找茬的,但这会儿,对方出手相救在先,自请责罚在后,教人有些下不去手。

方思宁一番斟酌,清了清嗓子:“叫你们管事的出来说话。”

依旧是那跪在她面前的人,开口应道:“属下陈慬,正是这一队暗卫的首领。”

听他报上姓名,方思宁思绪一动,问:“哪两个字?”

对方无话,抬手在雪地上默默书写。

方思宁看着他写下的字,蹙起了眉头。

陈慬……

从来暗卫只有代号,可这两个字却不似如此。方思宁对朝堂之事不感兴趣,但该知道的事情多少也都知道,比如:当朝皇后,娘家姓陈,官拜大理寺卿,更统管诏狱。辖下有一个机构,名叫魁夜司,专用来豢养暗卫。这群人身份隐秘、武艺高强,从事侦缉追捕、刑讯暗杀,也用做帝王近侍、贴身护卫。公主开府之后,便纳入了公主麾下。听闻,魁夜司中的佼佼者,赐姓为“陈”。而“慬”字从竖心,正应公主名字里的“忆”字。

这怎么看都是亲信心腹吧?把这么个人送到她身边,真是居心叵测啊……

方思宁又瞥了一眼陈慬,他虽低头跪着,身姿却分外端正,颇有几分挺拔不屈的意思。如今看来,不顺眼得很。

她仰头深吸了一口气,多少藉着寒凉,压一压心头的烦躁。不想雪气涌入肺腑,惹得她咳嗽了几声,而这一咳,引得酒力上行,令她一阵昏眩。

便在她身子一歪,几欲摔倒之际,陈慬伸手,托住了她的手肘。

方思宁借力站稳,低头一望,就见他抬了头,正迎上她的目光。

暗卫皆戴面甲,方思宁唯一能看清的,只有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格外清澈的眼睛,满院雪色映在其中,泛出粼粼清亮。他望着她,眼神中既无畏怯,也无惶恐,唯有止水般的平静泰然。

短暂对视,他不动声色地垂了眸,道:“郡主小心。”

方思宁只觉眼前这个人愈发不顺眼了。

显而易见,他不怕她。如此态度,是仗着公主的威势,料定她不敢动他?

呵,她方思宁的确是个窝囊郡主。在皇宫里的那些年,从衣裳首饰到宝剑骏马,但凡被公主看上眼的,她一样也留不住。而不久之前,就连婚约,她都不得不拱手让人。可即便如此,她终究还是天潢贵胄,尚有生杀予夺的权力。她倒要看看,这位暗卫首领的平静泰然能维持多久。

“首领大人,这可是你第二次冒犯本郡主了。”方思宁噙了笑,故意说道。

她说话时,一身重量还压在他的手上。他察觉,便维持着支撑的姿势,恭敬道:“属下知罪,任凭郡主处置。”

“好。”她伸手撑上他的肩膀,俯身道,“雪冷天寒,本郡主夜不成眠,便请首领大人为本郡主暖一暖床吧。”

……

……

“郡主你喝多了吧。”

听到这句话时,方思宁正倚在卧室的软榻上揉额角。软榻对面,站着一脸深沉的元祎。

方思宁的酒醒了几分,如今正头疼。再想之前的事,也后悔。她苦着脸,侧头看了看这位从小伴着她长大的“姑姑”,道:“在反省了。”

“郡主还是小心些罢。”元祎叹道,“如今外头有些传言,说郡主此来北地,看似是远离庙堂之争,实则为韬光养晦、培植势力。当着那些暗卫,行事更该谨慎才是。”

方思宁无语。

北地兵力雄厚,又多是她父亲的旧部,也不怪他人有此想法。当时未经深思熟虑,急于摆脱麻烦,果然还是草率了。

不过,她很快就想开了:“既然如此,索性将计就计。骄奢淫/逸,或许能让我那公主表妹放心。况且人就是她送的,岂不正好?”

元祎听罢,眉头紧锁,“郡主当真?”

方思宁坐直了身,捂着自己的心口,一脸认真:“婚约被夺,痛失所爱,心如死灰,当然自暴自弃了。”

这些话元祎自然是不信的,只怕皇室也未必会信。但事到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做法了。只是她深知方思宁的心性,终究还是有些担忧:“郡主不会临到眼前就露怯吧?”

方思宁的神情很是严肃:“姑姑放心,逢场作戏我还是行的。再说,既是公主的人,自然不会顺从我,但凡有一丝违抗,我便将人赶回公主府,岂不更好了?”

元祎完全不放心。她想了想,又嘱咐一句:“郡主万不可沉迷美色,假戏真做呵。”

方思宁又是一阵头疼,揉着额角嘀咕:“那些暗卫都戴着面甲,我脸都没看清,沉迷哪门子的美色?”

她话刚说完,一名婢女款款走了过来,行礼后道:“郡主,您要的人已准备妥当,现在外间候着。”

方思宁这会儿正无奈,有气无力地道:“带进来吧。”

婢女答应了一声,退身往外去。片刻之后,门扉轻推,珠帘颤颤一动。缓步走进来的人,携来一缕雪夜的清寒,令方思宁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她蹙眉抬眸,而后,怔然失语。

眼前的暗卫,与先前所见大不相同:摘去面甲、卸除兵器,换下黑衣,一身肃杀便全然褪尽。雪白寝衣、玉色外袍,看来分外单薄而又干净。他略近几步,跪身行礼,低垂的眉眼别有种嶙峋的俊俏,又兼几分通透的清冷,令方思宁想起早间在窗棱上见到的那一片薄霜……

纵然有心捧在掌中,怕也是捂不热、留不得。

不觉间,方思宁已呆呆看了许久。元祎见状,清了清嗓子权作提醒。待人回过了神,她叹口气:“时候不早,郡主早些休息吧。”言罢,便告辞离开。

元祎一走,方思宁没来由地有些局促。想起元祎的嘱咐,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起身走了过去:“首领大人总算来了。”

“不敢。”他开口应道,“郡主直呼名字就好。”

“可本郡主不喜欢你的名字,不想叫。”方思宁笑笑,语气甚是傲慢。

“……”他沉默下来,未再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