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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暗卫今天也毫无破绽(17)

陈慬从没想过这个词能用在自己身上。不过这词由方思宁说出来也不奇怪,毕竟她还曾夸过他一句“宜室宜家”。

陈慬无奈一哂,抬头看了看自己身在的这个房间。

按方思宁的身份来看规模形制,这间卧房属实偏小了。纵然分了内外室,也是二十步内就能走完的大小。外室本放着桌椅,如今撤下,置了屏风和床榻。珠帘之内,便是内室。装饰优雅、陈设金贵,却谈不上奢华。房中的架子床是南方式样,月洞门上挂着藕色帐子,看来甚是轻软朦胧。临窗摆着软榻,榻上随手放了本杂书。初夏时节,暖风不请而入,曳动书纸几页,沙沙轻响……

若是她在,必要过了辰时才起身,如不会客,梳妆便也随意。用过早膳,在花苑里逛上一圈,与元祎聊上几句,而后便是午膳。午后无事,只安静地看话本,累了起来走走。一时有了兴致,也放个风筝、喂个金鱼。晚间也是一样,偶尔听个小曲、小酌几杯,又碍着元祎的嘱咐,子时之前必定就寝。

无论怎么看,她的生活都只能说是“无所事事”。于是,身为护卫的他,也是同样的无所事事。

在他的记忆里,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平淡单调的每一日,令时光分外悠长。种种杀戮血腥、刑责痛苦,皆都遥远起来。

他微微有些惶恐,只觉得自己身处的地方不甚真实……

这时,房门被推了开来。他的心头没来由的一阵雀跃,转身抬眸,望了过去。

进屋的,却是元祎。

元祎是领着小丫鬟来打扫的,一见陈慬,她甚是无奈:“别听郡主那些胡说八道。她既不在,便不必守在这里。”

陈慬收敛了心思,低头应道:“是。”

元祎看看他,又叹了口气。她挥手让小丫鬟们自去打扫,又低声对陈慬道:“郡主对着你是什么话都敢说,可你若真信了,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你可明白?”

“属下明白。”

这声回答太过平淡,令元祎有些疑惑:“你当真明白?”

陈慬抬了头,浅浅笑了:“主人对鹰犬的喜爱同对人的喜爱不一样。属下明白。”

元祎一怔,皱眉叹气:“我倒也不是这个意思……唉,算了。”她无意多说,转身指挥丫鬟们去了。

陈慬也无话,举步走出了门外。

……

方思宁是傍晚回府的。

消息刚到,府内就忙碌了起来。一众婢仆迎接的迎接、备膳的备膳,一时人流穿梭,好不热闹。

陈慬到前院时,就见府门大开,一行士兵先至,在门外两侧立定。而后,便听得马蹄声疾,方思宁一身绀色劲装,手握长弓,策马而入。

一进大门,自有人上前牵马。但方思宁却不加理会,只疾行向前。直到前厅回廊,她才收缰勒马,翻身落地。她抬眼扫过众人,神情分外肃然,全然不似往常。待看见陈慬,她将弓箭抛给了他,又转头对服侍的婢女们道:“备热水,先沐浴。”

众人答应不迭,簇着她往里走。

陈慬捧着弓,沉默着跟上。

待沐浴完毕,用过晚膳,已近戌时。

方思宁回了房,遣退婢女,只留了元祎和陈慬。待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她肃然的表情却是一垮,弯了腰连声道:“腰腰腰……不行,腰要断了。”

元祎忍不住叹气,“这怪谁?平日里也不知道练练。”

方思宁扶着腰,觉得郡主真的不是很好当。

到底是军营操练,张竞是半分面子都没给她。一日折腾,简直要命。但军营不比外头,她怎么也不能给父亲丢脸,少不得端着一脸严肃,强忍下来。方才进府时也是,她也不想策马入内的,但若下马多走几步,只怕就要露馅,少不得给人看笑话。

总而言之,骄奢淫逸也罢了,娇弱无能可不行。

她忍着满心苦水,对陈慬道:“借你的床躺会儿哦。”

够硬,正适合她这条练废了的腰。

元祎看着她费力地躺下,无奈地笑起来,坐在床沿替她揉腰:“今日练的如何?”

方思宁干笑几声:“叔父说明日继续。”

元祎倒是挺高兴:“那敢情好,郡主可要继续努力啊。”

方思宁不想努力。她只想睡懒觉、吃零嘴、看话本,有事没事再逗逗自家的暗卫……

想到这里,她扭头望向陈慬,抿着促狭问道:“今日想我了吗?”

陈慬闻言,在床榻边跪下,柔声道:“属下一日未见郡主,甚是想念。”

方思宁一听便笑了。

话不知真假,但嘴是真甜啊!

她翻了个身,趴在床沿问他:“那我明日不去了,好不好?”

陈慬答不上来,只好沉默。

元祎见状,用力在方思宁腰间摁了一把。方思宁痛呼出声,哀怨地望向了元祎:“姑姑你轻点儿。”

元祎哪里还理她,只冷着脸站起身,叮嘱陈慬:“明日还是卯初起。今夜也盯着,别让郡主睡晚了。”

“是。”陈慬答应一声,目送元祎离开。

“姑姑,你别走啊……”方思宁软了声音撒娇,却只换来一扇无情阖上的房门。她垂下脑袋,连连叹气,而后,又望向了陈慬。

一触上她的目光,陈慬便低了头,道:“请郡主早些歇息。”

方思宁长叹一声。一想到明日还要操练,她就难受。她又翻身躺下,千百个主意一一在心中忖过,寻思怎么也得想个脱滑偷懒的法子出来。但一番思索,终是一筹莫展。

还是早睡早起吧……

这时,窗外一阵风动,吹得珠帘摇摆,琳琅作响。

方思宁忽然想到了一个有趣的主意,吩咐陈慬道:“把架子上的针线盒子拿过来吧。”

陈慬不知她的用意,只依言照做。

方思宁接过盒子,打开翻了翻,从里头挑出一根彩绳来。她将彩绳头尾相接,双手撑开,三两下便在手指上绷出了一个花样来。

眼见方思宁将绳套凑到他眼前,陈慬愈发不解。

“都说翻花绳会下雨,我们试试。”方思宁笑着,如此说道。

陈慬听了这话,不禁暗暗好笑。下雨自然不必操练,但寄望于迷信,多少有些孩子气了。当然,这也不是问题所在,关键是——

“属下不会。请郡主恕罪。”

方思宁倒不意外。他自小就在魁夜司,哪里又有与人游戏的机会……

如此,似乎更要玩一下才是。

“这简单得很,一学就会。”方思宁笑着对他道,“来,伸手接好,我翻给你看。”

陈慬无法,抬起了双手。

方思宁凑近了些,也不松开彩绳,直接将绳结从自己的手指一一套进他的手指。

陈慬低着头,只任由她摆弄。她的手指温软纤细,指腹上些许薄茧,应是射箭拉弦所致。十指相缠,牵得心弦颤动,令他微微有些恍神。

“好了,我翻一次,你仔细看好。”方思宁搓搓手,对他说道。

他点头,屏退所有杂念,应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