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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青梅记(55)+番外

童廉微微捏紧了拳头,眉头紧皱,眼睑低垂,面上表情一时也说不清是愧疚更多,还是窘迫更多。

在原地僵立了片刻,他走到坐床旁,在贺砺对面坐下,看着他问:“你究竟意欲何为?”

贺砺垂着长睫,给自己斟了一杯茶,缓缓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童廉蹙眉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贺砺抬眸,道:“童相公此刻心中定然在想:如此宏伟大愿,就凭你这个甫回长安便惹是生非仗势欺人的武夫?”

童廉被他说中心思,也没否认。

“我自是不成的,但我希望朝廷的中流砥柱,是有此志向之人。我知道童相公口中虽然说着南衙北司,也身在其中,但对于分夺皇权彼此倾轧之事并不热衷。你是太子之师,许是觉着,只要教好了太子,你的志向,终有一天是能通过太子来实现的。但你就没想过,若太子以后不再是太子了?”贺砺盯着童廉。

童廉瞳孔放大面露惊色,失声道:“你……”

贺砺不在意地一笑,道:“我知道,你们文人含蓄,习惯看破不说破,谓之心照不宣。但我是个武夫,喜欢直来直往。如今皇后病重,瞧着,也不剩几日了。若皇后薨逝,秦贵妃再生下皇子,童相公以为,太子之位,还稳当吗?就算眼下稳当,将来稳当吗?”

童廉垂下眼睑,面露忧愁之色。

“我与秦家有灭族之仇,在太子一事上,我与相公的立场绝对一致,这一点,童相公是否认同?”贺砺问。

童廉看着他,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贺砺道:“太子左右监门率府,掌东宫诸门禁军及物品,人员出入,干系何其重大。将来若有万一,秦衍只需抛出一个晏阅,便能成其大事。虽然现如今秦贵妃还未生下皇子,但也不妨碍我们防患于未然吧。”

童廉沉默片刻,稍稍向他那边凑过头去。

贺砺与他低语一番。

童廉坐正身子,思虑良久,一言不发。

贺砺从怀中拿出一枚麒麟图案白色穗子的碧玉玉坠,对童廉道:“若童相公同意,再见这枚玉佩之日,便是计划施行之时。”

童廉凝眉看着他,道:“此计是否过于儿戏了?”

“此计只为让晏阅丢官罢职,儿戏才能让人相信是他渎职之过,若是缜密,那便是谋害东宫,要严查的。”贺砺道。

“太子知道此事?”童廉问。

“太子不必知道此事。”贺砺道。

童廉沉默一阵,下床出门。

贺砺起身相送,道:“令夫人借去的那两百万钱,就不必还了。这匹马,本就是太子托我为童相公的五十五岁生辰准备的寿礼。太子送马,我就送童相公草料吧。”

童廉明白,这般大事,要合作,自己总得有点把柄在他手上才能让人安心,于是便没吭声。

贺砺目送他离开后,叫鹿闻笙牵上马,正想走,秦思莞带着两个丫鬟从不远处的马厩拐角朝他走了过来,显然是一早在那儿等着的。

贺砺只作未见,与她擦肩而过。

“贺砺!我有话与你说。”秦思莞回身,看着他高挺的背影道。

贺砺理都不理,径直离开。

秦思莞追上去一把扯住他的袖子。

贺砺停住,侧身,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扯住的袖子,再看看她,语调冰冷:“松开。”

“我不松又如何?”秦思莞自幼被捧惯了,性格娇蛮,难得遇着个敢跟她唱反调的,便起了较劲的意思。贺砺叫她松手,她偏攥得更紧。

贺砺见状,猛的一挥手。

秦思莞攥得太紧,被他这般一扯,整个人跟着踉跄过去,嫩嫩的指尖火辣辣的疼,当即攥不住,手一松人就跌了出去,摔倒在地。

“娘子!”随行的丫鬟见她跌倒,大惊,忙上前搀扶。

贺砺嫌恶地掸了两下袖子,瞟都不瞟她一眼,转身就走。

秦思莞受此奇耻大辱,气得脸庞涨红双眸含泪,在丫鬟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冲着贺砺离开的背影喊道:“贺砺,你等着,总有一天你会求着我与你说话!”

贺砺沿着马厩中间的道往马行外走,忽然从右边的马厩里出来一男一女。

他目光扫过,脚步一停。

孟允棠一抬头,看到前面停着的活阎王:“……”

第30章

孟允棠乍见贺砺时, 心里情不自禁地虚了下,随即又暗恼自己没出息,为何看到他要心虚?

见他杵在那儿看着她不动, 少不得要上前打招呼。

她正了正神色,假装从容地走到贺砺跟前, 笑眯眯打招呼:“义兄。”

贺砺剑眉微轩,道:“又混叫什么?”

孟允棠忙澄清:“没混叫,上午贺大娘子在我家与我结拜,收我做义妹了,你看,还有信物。”她抬起手臂向他展示腕上的镯子。

玉色温润的镯子衬着腴白i粉嫩的腕子, 润的更润,嫩的也更嫩。

贺砺扫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冷声道:“与你结拜的是她, 我又没与你结拜, 攀什么亲戚?”

孟允棠:“……”

“重新叫。”他盯着她道。

孟允棠:“……”这个人为什么这么喜欢听她叫他“临锋哥哥”啊?现在都长大了, 这么叫真的很羞耻,尤其是在这样的场合下。

“孟小娘子, 还要继续去看马吗?”就在她左右为难时,柳士白从后头不远处走过来替她解围道。

孟允棠忙点头:“要去的。”趁着这打岔的工夫, 她快速地对贺砺道:“义兄,你有事先去忙,我还要继续去挑马,再会。”说完草草行个礼就想开溜, 却被贺砺一把抓住胳膊拖了回去。

“你做什么?放开!”孟允棠没想到在这人来人往的马行他会有此一举, 一时臊得满面通红,挣扎着道。

一旁柳士白见状, 上前对贺砺道:“贺大将军,男女授受不亲,你如此行止,甚为不妥。”

“有你什么事?”贺砺一只手拽着孟允棠,语气不善地对他道。

他甚是无礼地将柳士白从头打量到脚,再次开口:“人贵有自知之明,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作为唯一的顶梁柱,更要珍惜自身性命与前途,你说对不对,柳郎君?”

柳士白看着他,不语。

他与贺砺从未见过面,他之所以知道眼前之人是贺砺,也是听母亲说了孟家小娘子与贺大娘子结拜,再结合孟小娘子称眼前之人为义兄推测出来的。

可贺砺竟然也认识他。

他不认为自己有让贺砺认识的家世和价值,唯一的可能便是,贺砺特地调查过他。

见他不说话,贺砺拽着孟允棠转身便走。

一只手扣住了他的小臂。

他有些惊愕地停住,回头看去。

柳士白抓着他的小臂道:“你不能把她带走。是我带孟小娘子出来的,我得将她安全地送回去。”

贺砺鼻腔间发出一声短暂的哼笑,继而目光变冷,盯着柳士白道:“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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