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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青梅记(22)+番外

贺砺主仆两人就站在巷子正中间,她自然不能视而不见。林宛燕向他行礼时,她也跟着含糊地喊了声“贺大将军”,声音低得恐怕连她自己都听不见。

贺砺眼睛盯着孟允棠,冷淡地“嗯”了一声。

林宛燕打过招呼后,见贺砺只是嗯了一声,不说话,就想离开。

孟允棠紧紧地挽着她的胳膊。

两人刚一挪步,贺砺身子一侧,拦住了孟允棠的去路。

鹿闻笙是个有眼力见的,见状忙上前对林宛燕道:“小娘子可否回避一下?我家阿郎与这位小娘子有话要说。”

虽然此前已经见过两面,但今日孟允棠才算跟贺砺真正的面对面,然后她就发现,自己身高最多只到这男人的肩上一点点……

光是站在他面前就让人很有压力了,孟允棠根本不想和他独处,就紧紧挽着林宛燕的胳膊不放。

林宛燕不回避,贺砺主仆也不让路,两拨人就这么僵持住了。

孟允棠一看这样也不是办法,只得放开了林宛燕的胳膊。

林宛燕如蒙大赦,忙带着丫鬟跟着鹿闻笙闪到一旁,独留贺砺与孟允棠两人在原地。

“八年未见,不认得我了?”她不说话,贺砺只得先开口道。

成年男子特有的低沉又有质感的嗓音像敲街鼓一般擂动着她的鼓膜,让她的心也不受控制般跟着怦怦直跳。

孟允棠的第一反应还是陌生,在她的印象中,贺临锋的声音不是这样的。

她强忍着这种陌生带来的生疏感,低低地叫道:“贺、贺郎君。”

听到如此称呼,贺砺眉头狠狠一皱,垂眸看她,却只能看到她鸦黑的发髻。

“脸上长麻子了?一直低着头?”他不悦地道。

孟允棠:“……”熟悉的感觉回来了,这人出口伤人的臭德行跟当年分明一模一样。

她弯着细腻柔白的脖颈,心中气恼,就想着,还不如趁此机会把话跟他说明白了,顺便道个歉,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想到此,她弱弱地开口:“心中有愧,不敢抬头见郎君。”

“有何愧疚?”

“不该在你家破之日去找你退婚。并非有意落井下石,只是实在不知那日会发生那样的事,请贺郎君见谅。”

“后悔了?”贺砺问她。

孟允棠下意识地点点头,忽想到这样会让他误会,忙又摇了摇头。

“不后悔?”贺砺眉头又皱了起来,她一直低着头让他心中更为焦躁。他上前一步,想强迫她抬起脸来看着他说话。

谁知他刚上前一步,孟允棠便急忙后退一步,避之如蛇蝎的态度。

贺砺简直要被她给气笑。

他扫了眼她身后,又上前一步。果不其然,她又忙忙地退后一步。

他逼近,她退后。几次之后,孟允棠只觉后退时鞋后跟忽然磕到了什么硬物上,一个重心不稳哐当一下坐在了某物上,吓得她连忙低头四顾,发现是一只底朝上倒扣在墙边的破竹筐。

她受此惊吓,瞬间想起贺临锋旧日种种恶劣之处,心中来气,仰头不管不顾道:“我是说我后悔的是不该在那一日去找你退婚,不是后悔找你退婚这件事。”

贺砺望着她,缓缓俯下身来,右手撑在她身旁的青砖墙上。

距离一下子拉得太近,孟允棠下意识地往后仰,想要躲避,却被他左手捏住后颈,一下带到与他呼吸相闻的距离下。

贺临锋眼睫深黑,目光似冰凌,刺得人心里生疼,一字一顿:“你再说一遍。”

感觉到后颈处传来的力道和温度,孟允棠炸了毛,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他。

她眼型偏圆,瞳仁又大又黑亮,什么情绪都能在里头体现得淋漓尽致。而此刻,这惊颤不安的长睫,紧缩成小小一点的瞳孔告诉他,她竟是真的在怕他。

贺砺愣了一愣,想质问她,可是她的颈子在他掌中,软软的,细细的,不堪一折的脆弱感。僵持一瞬后,他放开她,直起身来转身欲走,却又停住。

他侧着身子问她:“你就没有别的想和我说的?”

眼角余光瞄见她摇了摇小脑袋,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贺砺主仆一离开,林宛燕和穗安禾善她们忙围了过来。

“彤娘,你没事吧?”林宛燕刚才看到了贺砺掐她后脖子。

孟允棠摇了摇头。

其实她自己也很惊讶,刚才那一瞬间,她竟然真的很害怕。因为她忽然意识到,贺临锋他在一定程度上是不受律法管束的。他在朱雀大街众目睽睽之下射伤了一个人能不受丝毫惩罚,那如果他真的想欺负她,做些过分的事情,大概率也没人能把他怎么样。

她一直自欺欺人地说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好了,那是因为她明白,如果有上位者要扰乱她的小日子,她除了受着之外,并没有办法说“不”。

这很让人气馁,但这就是现实,她就生活在这样的现实中。

心情很低落。林宛燕伸手搀她,她就从破筐上起来了,然后只听“嗤啦——”一声,她刚穿了两次的裙子,被破筐上的断竹片给勾了一个大口子……

第15章

孟允棠回到家里时,见院子里仆婢们躲躲闪闪神情古怪,便扯住一个丫鬟问道:“家里发生何事了?”

丫鬟道:“回七娘,是……杨夫人来了。”

杨夫人?以薇未来的婆母?她来便来,仆婢们为何是这副表情?

孟允棠自觉事情不对,就朝内堂走去。

还未靠近,就隐隐听得堂中杨夫人用稍显尖利的嗓音阴阳怪气道:“晏家那等高门大户你孟家女都能和离,我杨家这等低门小户,又怎么伺候得起?”

“你给我滚出去!”周氏怒道。

“诶?我哪句话说错了?你怎还口出恶言呢?当阿娘的都这般没有礼仪风度,难怪女儿要和离了。”

“来人,把她赶出去!”周氏道。

杨氏被雪兰等人推搡着出了内堂,将肩一抖,呵斥道:“撒开!我自己会走!什么好地方,当谁想留不成?”

她气呼呼地往外走,眼一抬看到孟允棠站在道上,神情又傲慢起来,捋一下衣襟曼声道:“身为家中长姐,理应给弟妹树立好的榜样。自己立身不正,拖累了弟妹的婚事,也怪不得别人。”

孟允棠道:“我刚和离,杨夫人便迫不及待地上门退婚,未免也太心急了些。谁拖累谁,还不一定呢!”

“你的意思是,将来你还能嫁更好的?”杨氏大笑一声,上下打量孟允棠,道:“你当长安的勋爵子弟是大白菜么,随便你挑拣?我话放在这儿,若是你以后能嫁得比闵安侯府门第更高的夫婿,我就从杨家爬到你孟家,来向你母亲致歉!”

孟允棠转身向内堂走去。

堂中,周氏还在生气,见孟允棠来了,面色一缓,试探问她:“你……都听见了?”

孟允棠点点头。

周氏朝她伸出手,她就过去偎在她身旁坐下了。

“瞧瞧,这便是我昨夜与你说的势利小人。不过是个从七品下的国子监主簿的夫人,竟也如此的趋炎附势!”周氏气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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