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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月夕(194)

孙夫人带着她到了京城有名银楼里,让掌柜端来首饰,仔细挑选起来。

掌柜都孙夫人很是殷勤,亲自将银楼里的上乘宝贝都取来,在二人面前摆开。

“你带来的那些首饰,都颇是素净。”孙夫人将一只金丝嵌宝项圈给月夕戴上,看了看,道,“扬州那边,时下流行那样的?”

月夕道:“倒也不是。我想着出门在外,不张扬的好。且到时候谈生意,我打算穿男子装束,免得麻烦。”

孙夫人笑了笑,道:“那却大可不必。你是女子,就算扮作男子也看得出来,容易让人觉得你露怯。不如就大大方方以女子面目示人,该珠光宝气便珠光宝气,他们见你毫无畏惧,反倒要敬重些。”

月夕听得这话,道:“如此说来,伯母并不觉得女子抛头露面不妥?”

“有什么不妥?”孙夫人不以为然地说,“当年你郑伯白手起家,忙不过来的时候,都是我帮着打理的。听我的话,那些对女子抛头露面说三道四的人,不过嫉妒你比他们混的好。女子生来已经十分不易,还不许人家混出个名堂了?这世上什么妖魔鬼怪都有。你尽管放开拳脚地干,干出一番成就,气死他们。”

这话,说到了月夕心里。

她笑道:“我记得从前伯母和伯父到扬州时,曾说过,伯母的母家也是商贾?”

“正是。”孙夫人说着,叹口气,“我自开蒙后,就在自己铺子里做事。原本立志要做一番事业,可眼看铺子的生意越来越好,父母却说女子该以相夫教子为重,将我许了人。我经营起来的铺子,从此成了我弟弟的。所幸你伯父待我不差,心思开明,否则我要恨他们一辈子。”

月夕颔首,不由有些欷歔。

她想起了自己。

虽然知道自己嫁给徐黑水那事,是权宜之计,沈劭也还留着后手。但那事万一成真了,自己也就真的陷在火坑里跳不出来。日后会发生什么,她当真是想也不敢想。

“那铺子,如今还在么?”月夕好奇地问。

“不在了。”孙夫人道,“才过了一两年,就被我弟弟弄砸了,气得我回家将他骂了一顿,再不与他往来。故而你看,女子哪里会比男子差?切莫妄自菲薄才是。”

月夕微笑应下。

孙夫人将首饰都看了又看,最终定下了一套头面。

“就是用料来欠缺了些。”孙夫人对掌柜道,“这红宝石的颜色不好,重新镶嵌,用翡翠。”

“这……”掌柜为难地笑了笑,“重做可以,就是不知夫人急不急?二十日能不能等?”

“怎的要二十日?”孙夫人不满,“过去最多等三日,都是老主顾,莫非规矩变了?”

“小人万万不敢给夫人变规矩。”掌柜赶紧道,“只是最近李阁老的孙女要嫁人,京中最好的工匠都被他们家定下了,为他们赶制嫁妆。我们家做工,夫人是知晓的,活计差点的工匠都入不得眼。如今好工匠都被李府要去了,这边却是没了人手。夫人无论去哪家问,都是一样的。”

月夕在旁边听着,心中颇是惊讶。

李妍要嫁给江东王,她是知道的。江东王是亲王,皇家规矩一向繁琐,月夕在宫中已经领教了一番。她以为这事还需要好些日子,没想到,竟是已经进行得如火如荼。

孙夫人并不理会掌柜的许多说辞,不但不肯二十日后来取,还说这首饰急用,明日早上就要。一番讨价还价之后,掌柜终于答应。

“小人可是给夫人开的先例,夫人万不可对旁人说。”掌柜无奈地擦擦汗,小声对孙夫人道。

孙夫人和气道:“一言为定。”说罢,她心满意足,带月夕回府。

坐在马车上,月夕故意问道:“没想到李阁老嫁孙女竟有这么大的排场,不知嫁的是谁家公子?”

“什么公子,是亲王。”孙夫人道,“你在扬州,兴许也听说过新郎,就是皇上的亲弟,在九江的江东王殿下。”

月夕露出了然之色。

“原来是他。可我曾听说,皇上至今尚未婚配,李阁老的孙女原本是入宫待选的,怎么给江东王了?”

“说是太后的懿旨。不过他们天家的事情,我等平头百姓也弄不明白。”孙夫人道,“说到那采选,也是怪。皇上也不知是打着什么主意,选着选着,突然又不选了。李家人兴许看着女儿大了,等不起,见江东王求娶,便给了江东王。”

月夕缓缓颔首,又道:“那……皇上呢?”

“自是现在还光棍一个。”孙夫人道,“这位皇上都二十多了,别说皇后,宫中嫔妃也没有一个,更无一男半女。进来,京中到处都有人说,传言是真的。”

第二百二十二章 盛安社(下)

月夕好奇地问:“什么传言?”

孙夫人轻笑一声,凑在她耳旁,道:“说他喜欢男人。”

月夕:“……”

果然。她心想。

皇帝跟太后斗的这场法,当真不好说是谁赢了。在她看来,算是两败俱伤。皇帝赢了里子输了面子,也不知他若听到市井留言会作何感想。

想到皇帝那脸色阴沉的样子,莫名的,月夕觉得心情舒畅。

“伯母也觉得这事是真的?”月夕又问。

“那是难说。”孙夫人摇摇头,道,“男人么,都是面上一套背后一套,何况皇上。他后宫里头那么多女官和宫女,说不定只是不曾立嫔妃,其实身边从不缺人。”

月夕微微颔首,若有所思。

孙夫人却看着她,道:“不过,你郑伯可是不一样。自从与我成婚,他从不拈花惹草。我家家风如此,老大和老二家里也只有一位夫人,从不纳妾。郑昀一向以父兄为榜样,他若敢坏了规矩,我必定打断他的腿。”

这话,似别有意味。

月夕望着孙夫人,笑了笑,没有说话。

*

盛安社的冯天开,答应了郑年的邀约,定下了隔日在迎昇楼的午宴。

月夕早知迎昇楼的名声。这是一家老字号,从前在宫里,春儿跟她念叨过,说凌霄几年前溜出宫里玩耍的时候,曾带着春儿到迎昇楼里买点心吃。

这处食肆足有五层,在市井之中可谓鹤立鸡群,据说站在上面,能望到皇宫。

月夕跟着郑年入内,只见楼中的装点甚是奢华。丝毯铺地,雕梁画栋,各处陈设无不玲珑。月夕四下里张望一番,心里便有了数,这一顿怕是费了不少银子。

雅间在三楼,陈设很是雅致。窗外是一处花园,闹中取静。

众人落座,等了小半个时辰,才有人姗姗来迟。

那人是个瘦子,四十来岁,留着两撇山羊胡。

他笑盈盈地拱手道:“洪某来迟,郑老莫怪。”

郑年做礼道:“幸会洪把头。不知冯帮主何在?”

洪大荣径直坐下,笑嘻嘻地说:“是这样,郑老当初说想见哥哥,我看老郑诚意十足,便应下来。后来,我好说歹说,总算把我家哥哥说动,约了今日一道来赴约。可是谁知,今天早晨出了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