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在雪地里立了一个三脚架。
林珂并不知道她在拍什么,段嘉央又在雪地里立了一面镜子,之后她双手张开躺进白色的雪地里,雪花包裹着她,她侧过身,粉色的指尖落在镜面上,她望着自己镜子里的自己。
眼睫处微微红,她仰着头看天。
冰晶的雪花落在她睫毛上,她呼着气,雪花一片片的落,在天空被风吹得四处扬动的雪花啊,如同找到了停歇的港湾,盘旋够了朝着她奔去。
她也不动,仿佛要把自己埋葬这里。
很久,段嘉央从雪地里爬起来,镜子被埋入了半厘米深,她站起来,对着镜子吹了口气又坐在地上。
本以为她会找人陪她玩,也会请摄影师来帮她,然而从始至终只有她,还有那一捧盛满了雪的玫瑰。
段嘉央坐在镜子前,在蒙着冷雾的镜面上画笑脸。
直到眼睫的雪花融化了,睫毛一抖,雪花变成了热汤,晶莹剔透的,还没有滑到脸颊中央就融合了。
林珂感觉灵魂至深处在微微痛。
她从那小小的镜子里仿佛看到遍体鳞伤的段嘉央。
段嘉央经常做匪夷所思的事。
林婉说,看不懂的匪夷所思全统称为艺术。
这是段嘉央一个人的秘密,一个人的浪漫,她在记录自己心理状态最差的样子。
林珂不知道段嘉央生了一场重病,但是她还是像以前那样,每天,段嘉央一个人跑出去,她就慢慢的跟,不让段嘉央发现,像以前那样,如果段嘉央要坠落她就紧紧拉着她的手就伸手接着她。
段嘉央用了整整一个冬,偷偷给自己拍了一个小小的纪录片,一些艺术照,那段时间,世界是灰白的,灰色的树,白的雪,她穿着红色裙子在雪地乱滚,抱着最漂亮的玫瑰花,举起来送给冬天。
每次感觉走不出来,她就跟自己说。
段嘉央啊段嘉央,你看灰白的世界是这样美丽。
该痊愈了啊。
她扛着相机,把自己拍得漂漂亮亮的,玩够了,她收拾好自己,提着裙摆开车回去,从不把这件事讲给任何人听。
屋子里亮着灯,段嘉央看着高高的围墙,一天就垒好了,段嘉央把车弄进车库,从车库直接上楼回卧室。
黑夜里段力天和林珂对视了一眼,不知是灯光原因还是其他,她的眸子又暗又亮,段力天立马解读出了里面的意思,林珂仇视着他,恨着他,要报复他。
倘若她十七八岁,段力天不屑一顾,此时林珂已经二十一岁了,她的眼神足够有震慑力,对视的瞬间,段力天被吓到了。
“先生。”管家看着院外举步艰难的人,林珂腿还在恢复期,需要走几步停几步,她人比以前更瘦,似冬日里的最后一株玫瑰,寒风袭来,枝干花叶都在颤抖,随时都会被折断,纵使这样还是要坚定的跟上段嘉央的脚步。
“不用。”段力天望着,手中的热茶升起了烟,他拿盖子盖上,“她要是聪明现在就不会去打扰嘉央。”
“嗯?”
“一无所有,残废一个,她见嘉央有什么用,她带嘉央走能给嘉央什么,她最好清楚,我的容忍度就那么大,她敢越距我不会放过她。”段力天说。
他也是被这俩人折腾的精疲力尽,某种意义上,他和林婉想的一样,年少的感情值得屁,过个三年五年,稍微胖一点圆一点,谁也不认识谁了。
再见面也是陌路人了。
可是他又重新调查了林珂一遍,这一年林珂并不是依靠着那笔慈善款项活,她已经和美国老牌汽车联系上了,给他做项目的同时,也跟那边谈合约,她的奖学金都是对方赞助的,老牌汽车很想留住她。
林珂野心在哪摸不透,她要做什么摸不透,但有一点很透彻,这人目标不小。她把自己所有优势摆在明面上,她要成人上人。
说完,段力天也害怕。
林珂努力忍住了,再杀回来会怎么样。
一口吃了他,报复他们?
看,这墙垒的再高有什么用,她不是想来就来吗?她出现也就是拍拍段嘉央肩膀的事儿。
拦得住吗?
一直让段嘉央待在家里不太好,医生也叮嘱多让她出去看看。段力天不让段嘉央死宅,白天就赶她出去玩。
段嘉央只好回到学校去,穿上了羽绒服,融入了学校里的上学放学,和其他大学生没什么不同。
下雪,她撑着伞快速跑进教学楼,考试时也跟着朋友去图书馆熬夜苦战。
熬到寒假,贺笑约段嘉央出去玩,还有好几个先前一个宿舍的女孩子,段力天给了她一张卡,让她在外面随便刷。
段嘉央把卡塞兜里,坐着家里的总裁车出门,大家都换了漂亮衣服等着她。
段嘉央个子比较高,穿了身明制马面裙,对襟方领,毛茸茸的,她给贺笑也买了一身,出去玩时大家都说贺笑穿的比较合身,段嘉央有点太高了,穿着不软萌,贺笑恰好合适。
二十一岁的段嘉央,已经褪去了所有的稚气,从以前的活泼灵动变得沉稳了,大家说笑,她也努力跟着说笑,眼睛在大家身上来回转,大家走,她也跟上去,手捏着自己的袄摆,以前这种情况她会疯狂刷卡,通过钱财让自己变得耀眼,然后和大家有话题,这次什么都没有做。
当天几个人吃了不少东西,拍了很多照片,段嘉央笑眯眯的,几个人都买了灯笼,前面有卖面具的小摊贩,一个个做的特有古代面具那味儿,段嘉央远远看中了一个狐狸面具,有点媚有点可爱。
过去一问价,要五十一个。
段嘉央现在勤俭节约,五十块她觉得不值得,就一个塑料呀,贺笑去扫码,“我送你,一年就这一次,你确定要狐狸吗,那边还有个小羊面具呢。”
小羊面具太可爱了,白白软软的。
老板可能也卖不出去,“这个三十。”
“要吗?”贺笑问,“两个都给你买。”
段嘉央制止住了,眼神从小羊面具上收回来,转向狐狸面具,“这个好看。”
她买下来,贺笑买了一个金色蝴蝶的,两个人在小摊前戴上,段嘉央帮她把后面的松紧调整好,两个人去买小吃,段嘉央手放在身体两侧,她总想买这个又买那个,最后都是用力地捻动着手指。
往回走时段嘉央一直看着百台阶上的庙,她想登上台阶,她说:“我要上去拜一拜。”
其他人一路走过来,很累,她们望了望庙宇,说:“这是魁星阁呀,咱们成绩都出来了,现在不需要金榜题名什么的。要是财神咱们就上去了,而且晚上不能拜吧,我记得都是白天抢头香的。下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