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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恨他的白月光(107)+番外

时局如此,人力终究太过渺小。

近来鱼郦常有此感,王朝兴衰、朝野纷争似一卷黄沙,将所有人裹挟其中,只能逐风流,而无回天力。

姐弟两郁郁不语,萧崇河倏地想起什么,取出一方螺钿盒子,“这是上回阿姐托我去章吉苑挖出来的,一直存放在我这儿,不知阿姐可否还需要,我今日一并带来了。”

鱼郦略有些恍惚,她轻轻抚摸过盒面上阴刻的花纹,感慨万千。

这里面盛放着瑾穆为她准备的“裴月华”的籍牒、地契、田契以及宝钞,可以说小小的盒子里装的是完完全全的另一种人生。

上面铜锁完好,萧崇河是君子,不曾拆开来看。

鱼郦将盒子放回原处,道:“先存在你那里吧,兴许……这辈子是用不上了。”

两人正说着话,管家领了几个新买的侍女从院中走过。

萧琅新丧,家中庶务繁杂,朱氏请牙婆买了几个侍女进门。

跟在最末的侍女将头低下,偷觑到鱼郦与萧崇河告别,往前院去,忙拎裙悄悄跟上她,在僻静无人处,猛地闪身扑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姐姐救我。”

***

赵璟主持着丧仪,在宾客散尽后给萧琅上了三柱香。

白雾飘飘,氤氲着牌位佛龛,做道场的僧人到了,耳边是阵阵梵音,让人心中格外宁静。

赵璟看了眼院中石晷,冲随侍在侧的崔春良道:“你去看看窈窈,她怎么还不回来。”

崔春良刚要去,鱼郦回来了。

赵璟拉住她的手,凝着她的脸,“怎么了?”

鱼郦神情呆滞,反应缓慢地抬眼看他,目中有涟漪散开,轻轻地摇头。

赵璟觉察出她的手在抖,疼惜地拢入掌心,问:“冷吗?”

外面艳阳盈天,这话问得着实怪异。

但鱼郦竟真点了点头:“冷,有思,我冷。”

赵璟忙让崔春良取他的披风来,给鱼郦系上,又将她拢入怀中,紧紧挟住,点头问她:“还冷吗?”

鱼郦仍旧点头:“我不想在这里了,我们走吧。”

赵璟忙让摆驾回宫。萧太后正在后院抱着萧琅的旧衫哭,这弟弟活着时也未见姐弟多深情,但他这么一撒手,萧太后虑及自己的处境、虑及萧家的前景,倒真伤慨恸哭起来。

所以当内侍来传信时,说赵璟要摆驾回宫,萧太后不禁破口大骂。

赵璟先将鱼郦送上龙舆,不时撩帘看一看她。

她将自己裹在披风里,双手抱膝,蜷缩成一团,视线落入虚空,破碎如裂絮。

赵璟皱眉,疑心她的身体有恙,钻进车舆试了试她的额头,不热,又问她:“哪里不舒服?”

鱼郦轻微哆嗦,带了哭腔:“为什么还不走?”

赵璟让崔春良去催。

正好内侍回来,躬身道:“大娘娘……大娘娘说道场未做完,她不走,官家也不许走。”

车舆内传出鱼郦压抑的哭声。

赵璟心乱如麻,吩咐:“留下一百禁卫保护母后,起驾。”

他钻进车舆,将鱼郦拢入怀中,撩起她额前湿漉漉的发,“窈窈,你这是怎么了?”

鱼郦宛若一只受了惊的麋鹿,眉眼间漫开淡淡的忧伤,她怔怔看着赵璟,看了许久,轻缓摇头。

赵璟已经问了许多遍,不是摇头就是压根不理他,他只当萧崇河说了什么难听的话,搂着鱼郦道:“那就是个书生,耿直一根筋,朕瞧着也没什么坏心眼,你别往心里去。”

鱼郦点头。

赵璟实在拿她无法,“睡一会儿吧,很快我们就回家了。”

他往剔银葡萄纹香囊里添了些安神香丸,鱼郦很快睡着,再醒来时她已经躺在崇政殿的龙凤拔步床上了。

床沿竖着两个脑袋,一大一小。

赵璟抱着寻安在看她,嗟叹:“窈窈,你可真能睡,你睡了整整九个时辰。”

本来是想让她好好歇息,一夜过后赵璟没有吵醒她,兀自去上朝了,谁知上朝回来她仍旧在睡,那娟秀的眉宇似蹙似颦,像梦中有着无限的烦心事。

赵璟几回想叫醒她,又实在不忍心,恰好乳母依照时辰抱寻安来和鱼郦一起用午膳,父子二人干脆蹲在床边等着她醒来。

再过一个月寻安就满两岁了,他会说许多话,正眨巴眼朝着鱼郦:“娘亲,饿不饿?”

鱼郦坐起,抱他入怀,低眸凝睇他的面,目中有伤慨和内疚,许久未言。

寻安不是个耐心的孩子,扯着她的亵衣袖不住地问:“饿不饿?饿不饿?”

鱼郦轻牵了牵唇角:“好,我们用膳。”

膳桌上鱼郦吃得很少,大多时候都在喂寻安,赵璟在一旁盯着她看,也放下了筷箸,朝内侍低声吩咐,内侍端上一碗参汤送到了鱼郦的手边。

“把它喝了,你的脸色很不好。”赵璟道。

鱼郦依言放下筷箸,端起参汤,谁知本是喝惯了的,但那股味道涌入口鼻时竟觉恶心,她勉强咽了小半口,剩下的全吐出来,抚着胸口不住干呕。

赵璟挽袖为她顺背,让传御医。

鱼郦摆摆手,“我只是累了,那些御医看你脸色,明明没病还要开一堆汤药,苦死了。”

赵璟忧虑颇深地凝着她,“这到底是怎么了?去萧府之前还好好的,萧崇河到底对你说什么了?”

鱼郦唯恐连累崇河,忙道:“他没说什么,只是回了一趟家,想起了一些从前的事,心里有些憋得慌。”

“你想这些做什么?”赵璟给她舀了一碗口味清淡的粥,用汤匙徐徐搅凉,“我们两个都是不能想过去的人,过去有什么好?除了我们在一起的那点回忆,剩下的全都丑陋不堪,你听我一句,趁早都忘了。”

鱼郦看着他,痴痴怔怔。

赵璟舀了一勺粥喂给她,“你说咱两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竟投了这样的胎。”

鱼郦想,一定是杀人放火,灭人全族了。

她被赵璟喂着喝了小半碗粥,再喝不下去,赵璟拿起绵帕为她擦拭唇角,寻安在一旁看着,嘟嘴:“我也想喝粥。”

赵璟随口道:“让乳母喂你。”

乳母立即端上来,寻安却发起了脾气,扑棱胳膊险些将粥扫落。被赵璟斜眸一横,立即老实地耷拉下小脑袋。

宫女来禀,说大娘娘来了。

不等通报,萧太后直接领着宫人浩浩荡荡进来,她算准了赵璟下朝的时辰,正来兴师问罪:“你个没良心的兔崽子,昨儿把你娘独自丢下,领着这个……”

赵璟瞪她,她讪讪把辱骂之词咽下:“领着这个女人走了,她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竟让你失了心窍?”

赵璟道:“天色晚了,朕也不能在臣子家里久留。”

“那是普通臣子吗?那是你舅舅!”萧太后扶了扶鬓侧浣白的宫花,将跋扈敛去,面容转肃,“朝中有些传言,传到了我的耳朵里,他们都说你舅舅死得蹊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跟你有没有关?”

此话一出,鱼郦蓦地抬头看向赵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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