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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恨他的白月光(10)+番外

说是里厢,不过一处背阴的抱厦,冬冷夏热,鱼郦刚进去,就觉一股凉意从脚底蔓延,一个少年裹着被子在角落里哆嗦,见人来了,二话不说就往上扑。

校尉捉住他,好声好气地说:“赵郎君,萧太夫人看您来了,您好好跟她老人家说说话,属下这就出去再给您寻见好厢房。”

他之所以这么客气,是因为萧太夫人刚给他塞了十斛珍珠。

校尉走后,赵璟就扑进了萧太夫人的怀里,抽抽噎噎:“外祖母,爹爹和娘亲是不是不要我了?”

萧太夫人抚着他的头笑说:“怎么会?他们只是送你来京暂住几日,过些日子就把你接回去了。”

鱼郦在一旁好奇地歪头,看这位素未谋面的表兄。

赵璟躲在萧太夫人怀里撒了会儿娇,才注意到外祖身后还站了位娇滴滴的小姑娘。

她乌发雪肤,桃腮粉红,闪着光亮的缎裙外罩着雪白的狐裘,漂亮精致到每一根头发丝儿。相较之下,他的脸上还挂着泪珠,身上衣衫皱巴巴,头发乱糟糟,活像个乡巴佬。

赵璟默默抬手擦脸,萧太夫人把他拽到鱼郦跟前,笑着说:“这是你窈窈表妹,你上回来京,她正在庄子里给亲娘守丧,没见着你,这一回见了,都在京里,以后好互相照应。”

赵璟冲鱼郦揖礼,鱼郦朝赵璟敛衽。

细细端看之下,鱼郦才发现这位表兄长得好漂亮,茶瞳高鼻,瓷肤朱唇,比女孩子还漂亮。

就是穿得潦草,一副缺少照料的模样。

真惹人心疼。

鱼郦说:“表哥,你的衣袖碎了,我给你补补吧。”

她说完,低头去随身背的小布兜里翻找针线,没瞧见赵璟的脸悄悄红了。

萧太夫人看两个小家伙相处和谐,慈爱地笑了笑,嘱咐侍女照料,便领着善玉出去打点都亭驿上下管事。

鱼郦的针线学得好,很快把赵璟的衣袖缝补完整,还顺道在外面绣了一朵小小的、粉红色的海棠花。

赵璟从来没穿过这么娇嫩的衣裳,好奇地抬袖,反反复复地看。

鱼郦把针线收拾起来,才想起来问:“表哥,你为什么要跟他们打架啊?”

赵璟眼里的光骤然黯落,低垂下脑袋,半天才嗡嗡说:“他们抢我的东西。”

都亭驿里就是个小朝廷,各路神鬼汇集,暗潮汹涌,但偏偏被推到前面的是几个远未及冠龄的孩子。

襄州偏僻势薄,自然在这里处于最底层,而襄州来的质子就成了被欺负的对象。

当然,这里面还有一个原因。

虽说是质子,但都是各家的亲骨肉,节度使们心疼幼子,少不得偷偷派人打点都亭驿里的上下管事。

只有襄州节度使赵秉先没有。

多年以后,当鱼郦跟在明德帝身边,看遍了权力纷争后,才明白这背后的深意。

文泰帝多疑,早就派人把都亭驿监视起来,凡私相授受者,都逃不过宫里的耳目。

而赵秉先用这方式换来了文泰帝短暂的信任,也为他自己赢得了崛起的时机。

能夺取帝位的人,无不狠绝,不惜以亲子为祭。

当时都亭驿里的仆役拜高踩低,又因为没有拿到赏银,所以对赵璟苛待之至,那些质子看在眼里,愈发肆无忌惮,从开始的拳打脚踢,到后来随意占取他的私物。

而赵璟终于忍无可忍,开始反击。

他身体羸弱,但根骨灵秀,从幼年时开始习武,这里头的孩子根本没人是他的对手。

这才有了开始,校尉向萧太夫人告状。

鱼郦听完,气得抹眼泪:“太坏了,他们太坏了。”

赵璟本来觉得委屈,说完之后就没那么难受了,见鱼郦哭了,有些慌神,忙摸出一方帕子要给她擦眼泪,又觉得那帕子不干净,怕弄脏了他的妹妹,把手搁在衣袍狠蹭了蹭,才小心翼翼用手给鱼郦擦眼泪。

“其实啊,打我两下没什么,我打小就扛揍,我爹比他们揍得狠多了,可我就是受不了他们抢我东西,我的就是我的,谁也不准抢!”赵璟说得咬牙切齿。

鱼郦隔着泪花眨巴眼睛看他,像一朵清纯柔软的花。

她自小认识赵璟,知道他的性子,虽然后来长大了,更会隐忍,更善伪装,但本性终究没变,很有危机意识,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觊觎、被夺走。

人亦如此。

那日分别后,祖母时常会悄悄带鱼郦去看赵璟,打点过后他的日子好过许多,再没有见过赵璟狼狈的模样。

两人就这么长大,有时赵璟会来萧府看她——都亭驿并不限制质子的自由,只是有圣谕,不许他们出金陵。

赵璟来萧府,有时大大方方走正门,有时会爬鱼郦闺房外的院墙,先探出一只手,手上拎着些香喷喷的糕饼和奇巧玩具,然后才露出他那张冶艳俊美的脸,笑得像个傻狍子,“窈窈,我来了。”

鱼郦的少女时期是孤独的、落寞的,父亲冷遇,继母苛待,她又不敢让祖母担心,总是囫囵咽下,不善倾诉,唯有一点点光亮和期盼,都是赵璟给她的。

她及笈的那日,从早晨就开始盼着见赵璟,可他迟迟不来,一直到深夜,她卸下妆容穿着亵衣躺在榻上,恨恨地心想:我再也不理他了。

但窗外一传来石头落地的声响,她还是急急披衣奔了出去。

夜空无垠,月光如洗。

赵璟从院墙翻上来,神情颇为含蓄,甚至还带了一点点羞涩:“窈窈,他们都说女子及笈之后就可以嫁人了,你能嫁给我吗?”

黑色里,鱼郦的脸颊通红,小声嗔怪:“你胡说什么!”

赵璟急了,扒着墙往上扑棱身子,扫落一块瓦片,“你嫁给我吧,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鱼郦只觉自己脸烫得快要起火,丢下一句“你再乱说不理你了”,逃似的跑回寝阁里关上门。

有半柱香的时间,鱼郦就像魂灵出窍,脑子木木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心跳得好快,隔着胸膛,能听见扑通扑通的声音。

她轻轻把门推出一条缝隙,探出头,见赵璟还趴在院墙上,神情忧郁,但见她去而复返,眼睛骤然亮起来,“窈窈。”

鱼郦的眼珠儿滴溜溜转,“有思,你要是想娶我可不能这么说,人家外面成婚,都要有三媒六聘。”

赵璟愣了愣,忙道:“我这就给我父亲母亲去信,你放心。”

他一激动,扒墙的手松了,只听一声闷顿,鱼郦歪头再看,墙上的脑袋已经不见了。

她吓坏了,忙要喊人去开门救人,却见那厢赵璟又挣扎着爬了上来,他呲牙咧嘴,“窈窈……咱们说好了……你可不能骗我。”

鱼郦哪有心思再与他耍嘴皮,匆忙进屋翻找药酒,偷开后角门把他放进来,为他疗伤,两人腻腻歪歪,直到天将亮时,赵璟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鱼郦的及笈礼是在冬天,转过年来没多久,她便遇上了薛兆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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