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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女侦探(215)

“啊?”徐琼放在琴弦的手微动,震荡出悠扬的共鸣之声,“这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一个姓李的瓦匠把熊孩子带到工地,出事了,李瓦匠以尸讹诈,非要我赔熊孩子的丧葬费,不赔就赖在我家里不走。”

“我看那熊孩子死的可怜,毕竟是一条人命在我家没了,打官司闹起来不好看,赔就赔吧,给了一些银子将李瓦匠打发走了——这么久远的事情,陆宜人都知道啊?”

陆善柔淡淡道:“锦衣卫查案嘛,自是要把所有事情翻来覆去的查个明白——如此说来,这两桩陈年旧事,都是徐太保吃了闷亏,被刁民纠缠,我替太保打抱不平啊,这李家还住在马厂胡同,没有挪窝,要不锦衣卫替您出这口恶气?”

徐琼抬起右手,忙道:“不不不,不用了。我早就将此事放下,当年我回京,重新当了京官,官居礼部尚书时,也不曾有过报复之心,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这种刁民,就像臭虫似的,睬它一脚,脏了鞋,还到处都臭烘烘的,不值得。我是走官途的人,从来不与刁民计较,得不偿失。”

陆善柔赞道:“徐太保真是宽宏大量,宰相肚子里能撑船,佩服佩服。”

乘其不备,话题猛地一转,“斗胆问一下,徐夫人是得了什么病过世的?”

徐琼身形一晃,双手抓紧了太师椅两边的扶手,稳住了身体,叹道: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亡妻是得了心疾而死的,晚上的时候,说心口疼,还喝了一碗养心的归脾汤,早早躺下睡了。”

“她是在夜里悄悄的走的,我躺在她身边,却浑然不知。第二天早上,她身体已经凉了……”

说到这时,两行老泪从眼角滚落,滴在胡须上。

陆善柔忙道:“徐太保节哀。”

“对不起,是我失态了。”徐琼擦干了眼泪,“亡妻过世已经十五年,每每想起,还是肝肠寸断。”

陆善柔乘机说道:“徐太保和徐夫人伉俪情深,念起苏轼的这首《江城子》饱含深情。久闻徐太保书法精妙绝伦,可否赐晚辈一副墨宝?就写这个《江城子》。”

哭都哭了,话也说到这个份上了,情绪也到了,不写都说不过去。

徐琼挥毫泼墨,“……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冈。”

陆善柔双手接过徐琼的字,“回去得裱起来,挂在书房里头,好好的欣赏。”

徐琼身形微微摇晃,他扶着书桌的桌角支撑着年迈的身体,说道:

“我回京的事情罕有人知,还请各位莫要对外面透露,过去的门生故旧一旦知道,门槛怕是要被踏破了。我已经八十岁了,大半个身体进了棺材,实在没有精力应酬。”

“陆宜人若没有其他问题,就到这里吧,我要休息了。”

陆善柔说道:“叨扰徐太保多时,见谅见谅,还有,倘若张夫人回府,还请派人去澄清坊乾鱼胡同里知会一声,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张夫人。”

徐琼点点头,“一定——陆宜人,到底是什么案子如此复杂,需要问这些陈谷子烂芝麻之类的往事?”

陆善柔面上稳如泰山,“晚辈也是得空替锦衣卫效力,事关机密,暂时不便告知徐太保,等水落石出时,一定给徐太保和夫人一个交代。晚辈告辞。”

魏崔城和寒江独钓也一起道别。

出了张府,在里头一声不吭的寒江独钓问道:“你要徐琼的笔迹作甚?当年的旧案没有什么笔迹证据留下来。”

毕竟都是破案的,一下子就看穿的陆善柔的心思。

求墨宝是假,对比笔迹是真。

陆善柔脑子里满是红莲花写给周二相公“阅后即焚”的密件,说道:“有备无患嘛——崔城,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魏崔城说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说吧。”

陆善柔压低了声音,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魏崔城听了,”这……为什么要这么做?会不会太兴师动众了?”

陆善柔说道:“你就跟干爹说,是为了保护徐琼这个三朝元老的安全。他都八十岁了,说去就去的年纪,万一有什么闪失——我们刚刚以干爹的名义拜访过徐琼,把责任推到我们头上怎么办?我们小夫妻本来就和张家人的关系不好,若是再添上一个徐琼,就更糟糕了。”

魏崔城说道:“好,等我把你护送回家,我就立刻去锦衣卫找干爹求助。”

陆善柔说道:“如果干爹不答应,你就说我去北顶找师姐,再和王老汉谈谈合作的事情。”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她和锦衣卫是互相利用的关系,没得总是她付出,对吧,得互相帮忙。

陆善柔回到家里,魏崔城风尘仆仆打马就走了。

寒江独钓跟着陆善柔到了书房,陆善柔着急比对红莲花和这首《江城子》的笔迹,就开始赶客,说道:

“你别总是在我的书房待着,我毕竟已经三嫁成婚了,书房里的卷宗,你想看的话就拿到你的房间去,我要开始写书了。”

“你在说谎。”寒江独钓说道:“你骗得了魏崔城,骗不了我。魏崔城深爱着你,一叶蔽目,不见泰山,无论你做什么,他都深信不疑,但是我不一样。”

“我跟各种狡猾的歹徒打交道十几年了,我虽然不如你努力、有天分,但这些年不是白混的。”

“你在徐琼面前演的很好,毫无破绽,但是在我们面前,你大体是放松的,说谎的时候眼神发飘,那副《江城子》绝对有问题,你到底要做什么?”

徐琼是三朝元老,朝廷那么多门生故旧,还是外戚,寒江独钓正在走仕途,陆善柔不想把他卷进来。

陆善柔说道:“都跟你说过了,翻旧案一来是为了继承父亲遗志,二来是为了写第五卷 《陆公案》,找一些合适的案件,写起来才真实。”

寒江独钓说道:“但是你调查的案子为何都是陆家灭门之前的案件?前一个押送官员出京被害案,将整个通政司都清洗了一遍。现在这个被替换的案件,又涉及到了三朝元老徐琼。”

“你怀疑徐琼原配的死有蹊跷吧,如意是真的卷款潜逃还是因知情而被灭口了?”

“此案关系到徐琼的官途,一旦他被爆出宠妾灭妻的事情,他的仕途就被彻底断绝了。”

“男人为了事业,会做出的许多瞠目结舌的举动,比如……永远捂住陆青天的嘴,彻底消除隐患。”

“其实你查来查去,都是在查一桩旧案——那就是陆家灭门案,你根本就不接受当年周千户查出来的结果。”

陆善柔静静的听着,认识十几年的老朋友了,还并肩查案过几年,还是寒江独钓了解她,他已经接近真相了。

她为了追凶,历经波折,甚至把婚姻都押上去了,就像一个疯狂的赌徒。

她很幸运,赌赢了,魏崔城给她带来了靠山。

她敢自己的所有都赌上去,却不敢把寒江独钓也带上赌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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